夜浓 第七章 廉贞·殒灭(第4/5页)

只剩下最后一人了,他不会想到自己给他也准备了厚礼。

范雨时的黑袍上,那朵银色的心剑葵耀眼而刺目。

荆六离收起了长弩,漫不经心地将这个刚才还视若珍宝的东西丢在了一边。

他明白补刀和灭口都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撤离,然后抓到那个出卖了全部人的内鬼。

杀了他,让他为这些付出全部的代价。

他听见了楼道里传来的凌乱脚步声,这些声音越来越近和密集,像渐渐密集的大雨。他知道自己也不会是安全的,那些黑衣的爪牙马上将聚集在这里,他们是看见猎物的猎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不过从第一次行动开始,荆六离就从来不会只给自己定一套计划。虽然他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他,荆六离依旧早已安排了面对这种最糟糕情况,所要的应对手段。他用力推开木窗,因为阵雨留下的积水洒在他的手臂上,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对着屋檐一扬手。“咔嗒”一声,一个铜制的翻墙爪从他的衣袖里飞出,牢牢地搭上了屋檐。荆六离用力扯了扯绳索,双足轻轻一点,整个人就跃入了外面的天空之中。他魁梧的身形在空中轻轻折转了一下,轻灵得像一只雨燕,消失在天启城楼层层叠叠的屋檐里。

范雨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这人是范雨时布下的最后一个棋子,整张网已经完整的收起,他即将得到最后一只蜘蛛的尸体。

身后走来一个魁梧的从者,黑甲黑盔,手里提着一个头颅。那个从者走到他身后,却突然抽出了自己的黑鞘长刀,可是刀刚出鞘,他就无法再动弹分毫。

范雨时的四周又开始泛起阵阵涟漪,空气中的水汽凝聚在一起。印池之阵再次发动,从者整个人被包裹在水雾里,还保持着拔刀的姿势。

范雨时转过身,白色的须发飞扬,四周都是呼呼的风声。

“你伪装得很像,但是许言跟了我十年,他的脚步声从来不会这么紊乱。你能杀了他,你很不错。”范雨时点了点头,手中的细木杖重重磕了一下地面。

黑甲的人炸裂开来,内脏和残肢四散飞散,暗红的血在木板上流淌,粘稠黝黑。

黝黑得像死人的血。

死人的头颅跌落到一边,黑色的头盔散落下来,那是一张北陆人的脸。灰白色的脸上满是惊诧之色,那是范雨时熟悉的一张脸,跟随了他十年的学生。

屋梁上的黑影俯冲而下,印池之阵解开的瞬间,一个人从空而降,强壮有力的右手勒住了范雨时瘦弱的脖颈,左手的刀尖从范雨时的前胸穿了出来。

“印池之阵短时间内不能发动两次,我了解你比你想象得还要多。”黑衣的人低声轻语,“而你并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刀丝傀儡术。”

范雨时感到一股凉意没入了他的后心,像严冬的冰一样,整个地没入了他的身体。他努力地转头,只能看见黑色的兜帽下一抹白牙,狞笑而刺目。那是狐狸得手后的微笑,笑容的主人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淡金色的双眼里是残忍的得意。这是最后的一只蜘蛛。那个本应在驿站后屋等待最后一击的杀手,竟然杀掉了他埋伏下去的棋子。

舒夜得意地看着对面老人满眼的惊诧之色,从自己的短刀刺入对方心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次得手了。直到舒夜看见老人的眼睛翻转,嘴巴嗬嗬噏动着念念有词,他才明白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舒夜开始感到一股沛莫能御的能量正在面前这个必死之人身上聚集。他的左手迅速地发力,猛力把短刀在老人的心脏做了一个拧转。直到他感到老人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像无法挽回而跌落的精致琥珀。舒夜看见这个老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完全失去了光泽,那股能量也突然消失了,好像一个正在发力冲锋的战士突然被人砍断了脖颈,那股力量消失在即将爆发的一瞬间。

范雨时的嘴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却只是吐出一股股血沫。他的双眼不甘心地盯着舒夜,眼里仿佛有千万句话要说,最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的身体迅速地干瘪下去。原本枯瘦的身体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骷髅状,原来是双眼的地方深陷下去,变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舒夜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却觉得自己左手的短刃传来一阵炽热,就像突然被烈焰烧红的铁。他及时撒手丢掉了短刀,手上还是发出了一阵焦臭味。范雨时的身体随着外力的离开,整个坍塌了下去。那个骷髅在落地的一霎那发出一声轻响,淡淡的白雾扬起,变成一堆青灰色的粉末,堆积在那件黑色的长袍上。只有那柄短刀“当啷”落地的声响才让舒夜知道,他刚才确实杀的是一个人,不是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