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城 The Nameless City(第4/6页)

想要把这种怪诞畸形的东西描述出来是不可能的。它们像是一类爬行动物,身体的轮廓与线条会让人想起鳄鱼,有时又像是海豹,但更多的是即使那些生物学家和古生物学家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样子。它们大小如同一个瘦小的人类,前肢上明显长有精巧的脚掌,但它们的形状很奇怪,类似人类的手掌和手指。最奇怪的还是它们的头部,呈现出的样子完全违反了任何生物学的原则。有那一瞬,我想用已知的动物与其作比较,猫、斗牛犬、传说中的萨堤尔又或者是人类,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与之相比。即便是主神朱庇特都没有像它们这么异常巨大和凸起的前额,它们脸上没有鼻子,头生犄角,还长着短吻鳄一般的下颚,这些特征使它们明显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物种。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些木乃伊的真实性,甚至假设它们是一种人造的圣像。但是,很快我就推翻了自己的这种假设,并且确定它们确实是某种古生物,是这座无名之城尚且生机盎然时曾经存在的一个物种。似是为了突出怪诞可笑的外形,它们大多被穿上了华美又价格不菲的纤维织物,并且戴满了黄金饰品、珠宝,还有未知的发光金属。

这些生物在天花板和四周墙壁上的那些构图疯狂的壁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由此可见,它们在当时一定有着超凡的地位和意义。当时的艺术家们用无与伦比的技艺将它们以及它们生存的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在那里它们有着自己的城市以及符合它们身材体貌的服装。这让我不禁想到,这些图画中内容的寓意,也许反映着它们这个种族发展的历程。我对自己说,这种生物对于无名之城中的人来说,也许就像是母狼之于罗马人,又或者是某种野兽的图腾之于印第安人的意义。

保持着这种观点,我想我也许可以概略地追溯一些无名之城曾经拥有的奇妙历史史诗。故事讲述了一座早在非洲大陆从波涛中升起之前就存在的富饶强大的海滨城市是如何统治着世界,而后又如何在海水日益退却,沙漠蔓延生长,直至占领整个富饶山谷的日子里挣扎求存的。我看到了它所经历的战争与胜利,它的困扰和战败,而后在对抗沙漠的残酷斗争后,那里数以千计的人们——在这些壁画中被艺术家们象征性地描画为奇怪爬行生物——被迫以一种惊人的、不可思议的方式在他们脚下岩石的下方开凿出了一条通路,通往他们的先知告诉他们的另一个世界。这些壁画生动至极,怪诞但又富有现实主义气息,那里描画的向下通道是我亲自穿过并证明存在的,我甚至还辨认出了一些其他的通路。

随着我沿着通道继续爬向更加明亮的地方,我看到了这幅史诗壁画的后续部分——那个曾经在无名之城居住了千万年的种族告别了他们的城市和山谷,他们的灵魂不愿接受着背井离乡的场景,但他们的躯体却早已知道这个结果。早在地球尚且年轻时,他们就作为游牧民族定居在这里,从原始岩石中开凿出他们从未停止祭拜的神庙。现在光线更加明亮了,我可以更近距离、更清晰地研究这些壁画。我一直把这些奇怪的爬行动物看成是代表着无名之城中的未知人种,把其看成是无名之城中的某种传统。很多东西是鲜为人知并且无法解释的。这一文明,甚至还有其使用的一套字母表,看起来似乎比其后广大无边的埃及文明和卡尔迪亚王国都更高级,但其中还有一些奇怪的缺失。例如,除了有关战争、暴力还有瘟疫的壁画以外,我再也没有找到有关死亡和葬礼的记录。这让我不禁好奇,为何这个种族对待自然死亡是如此沉默寡言。他们仿佛被培养出了一个令其欢呼的错觉,认为自己是永生不朽的。

在临近通道尽头的地方,描画着极度栩栩如生和奢靡华丽的场景;将无名之城的毁灭和破败之景,与这里的民族在开掘岩石后抵达的那处奇异的新国度的场景,对比地展现出来。在这些艺术家们空灵得难以捉摸的描画下,画面中城市和沙漠覆盖的峡谷往往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破败的墙体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其往日的荣光依稀可见。而那天堂似的城市中富丽堂皇的景象几乎让人无法相信。画中描绘着一处拥有着永恒白昼的隐匿世界,里面拥有着辉煌的城市以及仙境般的山峰与河谷。到了壁画的最后,我似乎看到了他们绘画技术的衰落。那些壁画的技巧不再娴熟,也比之前任何展现的场景更加荒谬怪诞。他们似乎记录了一个古老血统的衰败,而且对与外界那被沙漠覆盖的世界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凶残暴力。他们人民的形象尽管依旧是用那些神圣的爬虫代表,却日渐消瘦,而且在外界那些被月光照耀的废墟上盘旋逗留的灵魂也相应地增加了。消瘦的祭司穿着华丽的袍服,诅咒外界的空气以及呼吸着空气的人们;而最后一个恐怖的画面中展示着一个看起来非常原始落后的人——也许是古老的千柱之城埃雷姆的探索者——被这个古老民族的人民撕成碎片的场景。我依旧记得阿拉伯人是多么畏惧这座无名之城,并且也为之后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空空如也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