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在美洲捕鳟鱼(第6/7页)

“在做大多数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左手比右手方便,大人。”

“我想左撇子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左撇子。”说出这个话,威廉显得既开心,又有些羞愧,“我……我母亲说这样不合适,说我必须学着像绅士那样用右手。但是爸爸说不用,然后让他们教我用左手写字了。他说左手拿笔不好看并不那么重要,用剑搏斗的时候,我可以占到便宜。”

“你父亲是个聪明人。”詹米的心揪了起来,既感到妒忌,又心怀感激,但是感激之情远在妒忌之上。

“爸爸是个军人。”威廉稍微站直身子,带着下意识的自豪挺胸,“他在苏格兰打过仗,在那场起……噢。”他咳嗽起来。他看到詹米的苏格兰短裙,意识到正在与自己说话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场起义战争中战败的一位勇士,所以脸色变得阴沉且通红。他摆弄着那根鱼竿,不知道该看哪里。

“是的,我知道。我最先就是在那里遇见他的。”詹米小心翼翼地不在声音中显露出想笑的痕迹。他想告诉威廉他和约翰初次相遇时的状况,但是那样做会对不住约翰,毕竟约翰给他带来了无价的礼物——与儿子相处的珍贵的几天。

“他真的很勇猛,”詹米绷着脸说,“而且他说的也不错,用左手使剑确实有好处。你开始学剑了吗?”

“学了一点。”威廉对这个新话题很有兴趣,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窘迫,“八岁的时候,我有一把小剑,学过佯攻和躲避。爸爸说,等我们到了弗吉尼亚,我就会有一把真正的剑。我现在已经够高了,能够学习第三招剑术了。”

“噢。好的,如果你用左手使剑,那么我想你用左手抛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来,我们再试试,不然就没有晚饭吃了。”

第三次尝试时,假蝇被抛得恰到好处。它才落到水上,一条不大但是饥饿的鳟鱼就跳出水面,把它吞了下去。威廉激动地尖叫起来,特别用力地猛拉鱼竿,把那条惊讶的鳟鱼拉到空中,从他头上飞了过去,啪的一声落在后面的岸上。

“成功了!我成功了!我钓到鱼了!”威廉挥舞着鱼竿,高喊着绕圈跑起来,忘记了他那个年龄和地位应该有的庄重。

“确实成功了。”詹米捡起那条大概有六英寸长的鳟鱼,拍了拍欢呼雀跃的威廉表示祝贺,“干得不错,小伙子!看来它们在傍晚很容易上钩。我们再钓一两次,好吗?”

鳟鱼确实容易上钩。太阳已经落到远方的青山下面,银色的水面变成了沉闷的白镴色,他们也已经钓到不少鱼。他们两人浑身湿透,筋疲力尽,眼睛被晃到看不清,但是特别开心。

“我吃过的所有东西,味道连这次的一半都比不上,完全比不上。”威廉如梦如幻地说。他裸着身体,裹着毯子。他的衣服、马裤和长袜正软绵绵地挂在树上晾干。他满意地叹着气,向后躺了下去,轻轻地打了个嗝。

詹米把潮湿的披肩铺在灌木丛上,然后往火堆里加了一块木头。谢天谢地,天气还算不错,但是太阳落了山,晚风吹了起来,湿透的衬衣紧贴在背上,詹米还是感觉到了寒冷。他站到火堆旁边,让热气飘进衣服。那种温暖沿着大腿向上走,触碰到胸脯和腹部,舒适得就像克莱尔的双手在他冰冷的两腿中间抚摸。

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悄悄地看着威廉。撇开虚荣心,公正地去评判,他觉得威廉是个俊俏的孩子。偏瘦,每根肋骨都明显可见,但是四肢却瘦而结实,全身上下都很标致。

威廉把头转过去,盯着火堆,詹米能够更放心地观察他。松木在火堆里炸裂开来,金色的火光短暂地照亮了威廉的脸庞。

詹米站着纹丝不动,观察着,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对他来说,有些瞬间很少出现,一旦出现便不再逝去,而此时此刻便是其中之一。这种瞬间在心脏和脑海里留下自己的烙印,在整个人生中都随时可以被详细地回忆起来。

尽管这些瞬间来临时他会有意识,但是他无法知晓它们为何有所不同。他见过更加恐怖或漂亮的场景,但是它们只留下一闪而过的混乱记忆。这些凝滞的瞬间到来得毫无预兆,将最为常见事物的随意图像印在他的脑海里,无法消除。它们就像克莱尔给他带来的那些相片,但它们并非只是影像。他的记忆中有关于他父亲的瞬间——他父亲浑身泥污,坐在牛棚的墙上,苏格兰的冷风吹起他的黑色头发。他能够召唤出这个瞬间,闻到干草和牛粪的气味,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那阵寒风吹冷,心脏则被父亲的目光温暖。

他脑海中的这种瞬间画面,有属于克莱尔的,有属于他姐姐的,有属于姐夫伊恩的……它们都是从时间里剪出来的短暂瞬间,通过某种奇怪的记忆炼金术而得以完美保存,然后被固定在他的脑海里,就像琥珀里的昆虫。现在这种瞬间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