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高贵的野人(第2/8页)

“你当时是醒着的?你好像跟我说过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会被打药,好让她们感觉不到疼痛。”

“大多数情况下是那样,但是我不会让他们给我打任何药。”我向上凝视。我们四周的阴影很浓密,但是上方的天空仍然清澈而明亮,带着柔和的蓝色。

“为什么不?”他不敢相信地问,“我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但是我跟你说,我听说过很多次。我真的不知道,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一个理智的女人为什么要那样做。”

“呃……”我停顿下来,不想显得耸人听闻,但实际情况就是那样,“呃,”我特别反叛地说,“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而我不想在睡眠中死去。”

他并没有吃惊,只是扬起一边眉毛,觉得好笑地轻轻哼了一声。

“你不想吗?”

“我不想。你想吗?”我转头看着他。他擦了擦鼻梁,仍然觉得这个问题好笑。

“嗯,我或许想。我曾经差点被吊死,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等死的感觉。我有几次差点在战场上被杀死,但是我不敢说我当时很担心死的过程,因为我忙得没时间想它。后来我又差点因为伤口和发烧而丧命,那个过程很痛苦,让我特别想死掉。但是,总的来说,如果我有选择,我想我或许不会介意在睡眠中死去,不会介意。”

他倾身轻吻了我:“最好是在床上,在你身边。而且,最好还是在特别老的时候。”他用舌头轻轻地触碰我的嘴唇,然后站起来,把马裤上的干橡树叶掸掉。

“最好趁着还有亮,可以打火石的时候去生火,”他说,“你去把那条小鱼拿来好吗?”

我让他在那里生火,自己则走下小山丘,到溪边拿那条我们刚才抓来用绳子穿着吊在冰冷溪水里的鳟鱼。我回到山丘上时,天已经很黑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他蹲在一小堆冒着烟的引火柴旁边。一缕苍白的烟像焚香那样,从他的双手中间冒起来。

我把那条去了内脏的鱼放在深深的草地上,然后蹲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把才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枝堆在火堆上,耐心地往上面架,堆得就像抵挡夜晚来临的壁垒。

“你觉得死亡会是什么样子?”我突然问。

他盯着火思考。一根燃烧着的嫩树枝因为热量而发出噼啪声,火花冲到了空中。那些火花飘着往下落,还没触地就熄灭了。“‘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草必枯干,进而被投入火中;他如同火星飞腾……故土也不再认识他。’”我引用《圣经》里的话说道,“你觉得人死后是不是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火堆。我看见他的目光在火堆之外,关注着在黑暗草茎中闪烁飞舞的萤火虫发出的冷光。

“我说不准。”他最终轻声地说。他的肩膀触碰到我的肩膀,我把头靠向他。“教会有教会的说法,但是……”他的双眼仍然盯着那些萤火虫,它们闪烁着在草茎里穿行,发出无法抑制的光亮,“不,我说不准。但是,我觉得死后或许还好。”他把脑袋偏过来,脸颊在我的头发上贴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伸手去拿他的匕首。“火已经燃得很旺了。”

下午的那种沉闷空气随着黄昏的来临而消散了,温柔的晚风吹开了我脸上潮湿的鬈发。我仰头坐着,闭着双眼,在炎热得让人出汗的白天过去后享受着凉爽。

我能够听到詹米在火堆周围弄出的沙沙声,以及他削青色橡树枝来烤鱼时匕首发出的呼呼声。

“我觉得死后或许还好”。我也这么觉得。我们不知道生命的那头是什么,但是我坐着度过许多个时光停滞的小时,思绪全无,灵魂放松,凝视着……什么呢?凝视某种无名无面的东西,但这种东西似乎对我有益,充满了宁静。如果其中蕴含着死亡……

詹米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我的肩膀,我微笑起来,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哎呀!”他在火堆那面低声说,“划伤自己了,真是笨手笨脚的。”

我睁开了眼睛。他在足足八英尺外,低头吮吸着拇指关节上的小伤口。我的背上荡漾起一阵鸡皮疙瘩。

“詹米。”我说。即使在我自己听来,我的声音也显得奇怪。我感觉到背上有个冰冷的小圆点,像靶标一样定在我的颈子上。

“嗯?”

“有……”我吞了口唾液,感觉小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詹米,有人……在我……身后吗?”

他的双眼看到我背后的阴影,突然睁得很大。我没有等着转过去看,而是直接扑倒在地上,或许就是这个动作救了我一命。

我听到巨大的呼的一声,闻到一股浓烈的氨臭味和鱼腥味。有个东西狠狠地打在我的背上,让我几乎背过气去,然后它又沉重地踩到我的头上,把我的脸踩进了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