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鬼魂的三分之二(第8/9页)

詹米懒得争论和劝说,直接放开我的脑袋,然后捏住我的鼻子。在我张嘴呼吸时,他倾斜杯子,把杯中的难闻液体倒进我嘴里。

“唔——唔!”

“吞下去。”他说着,伸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巴,无视我的疯狂扭动,以及我发出的模糊不清的抗议声。他比我强壮很多,而且并没有打算放手。我要么吞下去,要么被捂死。

我最终吞了下去。

* * *

“和新的一样好。”詹米在衬衫的下摆上擦干净那枚银戒指,然后把它拿起来,在灯笼光线中欣赏着。

“肯定比我好。詹米·弗雷泽,你就是个坏透了的、该死的虐待狂!”我冷冷地说。我瘫倒着躺在甲板上,尽管河水平静,但甲板在我身下似乎仍然在很轻微地起伏着。

他在我上方弯腰,轻轻地把我脸上的潮湿头发拨开。“我觉得是这样。如果你安好到能够说出我的名字,外乡人,那么你就没有问题了。休息会儿,好吗?”他温柔地亲吻我的前额,然后坐了回去。

被蹂躏过的甲板上的躁动已经结束,秩序也已经恢复了。其他人回到了船舱里,用那瓶苹果酒来让自己恢复。弗里曼船长之前把这瓶酒扔到水桶了,让它幸免于被海盗抢去。一小杯苹果酒放在我头边的甲板上。我仍然感觉特别恶心,不想吞咽任何东西,但杯中那种温暖、醇香的气味稍微让人觉得舒适。

我们扬起了船帆,大家都急着要离开,就好像在我们被攻击的那个地方,仍然还有其他危险。现在,我们航行的速度更快了,常在灯笼周围盘旋的那一小群蚊子散了,只剩下几只草蛉歇息在上面的横梁上,纤弱的绿色身体投下细长的阴影。船舱里面,几个人突然大笑了起来,而洛洛则在侧边甲板上低吼,表示回应。事情正在回归常态。

一阵和煦的微风从甲板上吹过,蒸发了我脸上湿乎乎的汗液,吹起了詹米的发梢,把它们吹到了他的脸上。我能够看到他眉毛中间垂直的细微皱纹和他偏着的脑袋,这说明了他在沉思。

他在思考并不奇怪。我们一下子就从富人——至少说未来的富人——变成了穷光蛋,我们这趟原本配备齐全的旅行,现在只剩下一袋豆子和一个用过的药箱。他现在只希望,我们出现在乔卡斯塔·卡梅伦家门前时,不要看上去像几个乞丐——我们现在比乞丐好不了多少了。

我的喉咙因为他而疼痛着,而我的同情替代了愤怒。除了他当前的尊严问题以外,还有个令人害怕的空白,存在于那块被标记为“未来”的未知之地中。在这之前,我们对未来还有许多疑虑,但是那些犀利的疑问已经减少了,因为我们现在令人安慰地知晓了我们没有钱去实现目标——无论是什么目标。

之前,我们知道自己拥有财富时,无论这笔财富能不能花出去,我们北上的这趟贫穷的旅途都感觉像是场冒险。我之前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很看重钱财的人,但是在安全的确定性被以这种暴力的方式撕走后,我突然特别意外地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好像我正掉进黑暗的深井,无法停下来。

这件事对詹米有什么影响?他关心他和我的安危,还特别吃力地负担着那么多人的生活——伊恩、菲格斯、玛萨丽、邓肯、拉里堡的居民,甚至还包括那个特别讨厌的莱里。想到詹米寄给她的那些钱,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那个渴望复仇的家伙现在肯定过得比我们好许多。想到复仇,我感受到一阵痛楚,它替代了所有次要的恐惧。作为苏格兰人,詹米的报复心尽管不特别强,但苏格兰高地人绝不会沉默、顺从地忍受这种损失——不仅是财富的损失,还有荣誉的损失。他觉得针对这种损失必须要做的是什么呢?

詹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的河水,嘴巴紧紧闭着。他是回忆起了那个墓地了吗?就是在那个墓地里,他被邓肯的酒后柔情说服,答应了帮助博内逃跑。

我现在才想到,詹米可能还没有开始考虑这次遭遇带来的经济损失,他正忙着反思更加痛苦的事情——正是他自己帮助了博内逃脱绞索,让他跑出来危害无辜的人。除我们以外,还有多少人会因此遭罪呢?

“这不怪你。”我抚摸着他的大腿说。

“不怪我怪谁?”他没有看我,安静地说,“我知道那个人的本性是什么。我本可以丢下他,让他遭报应,但我没有。我是个蠢货。”

“你那是心善。它们是两回事。”

“没有什么区别。”

他深深地吸气。带着臭氧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就要下雨了。他伸手端起装着苹果酒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才第一次看我,接着探询地把杯子举了起来。

“我要喝,谢谢。”我挣扎着坐起来,但詹米抓住我的肩膀,扶我倚靠着他。他端着酒杯给我喝,如血液般温暖的苹果酒轻轻地从我的舌头上流过,流下喉咙时好像燃烧起来一样,将恶心和烟草的踪迹焚烧掉了,留下缠绵不散的火辣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