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鬼魂的三分之二(第3/9页)

他用右手拉起我的右手,拇指温柔地抚摸着我那枚银婚戒。“或许有一天我会用蕾丝和珠宝打扮你,”他温柔地说,“我始终没有能力给你太多,除了一枚不大的银戒指和我母亲的珍珠项链。”

“你给我的远不止这些,比如说布丽安娜。”我说,用手指握住他的拇指,然后捏了捏。

他淡然一笑,低头看着甲板。“是啊,没错。她或许就是我们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我把他朝我拉过来,他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这是属于她的地方,不是吗?她会出生在这里,她会生活在这里。”他轻声地说着,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河流、树林和天空。

“没错。”我轻声说,并抚摸着他的头发,理顺他那与布丽安娜特别相像的一缕缕浓密发丝,“这里将是属于她的国家。”这里属于她,也属于我和詹米,无论我们可能会在这里生活多久。

他点点头,胡须柔和地刮擦着我的裙子。

“我不想打仗,但如果我不打仗的话,你就会有危险,外乡人。但是,如果我能做点什么来……来建造这个地方,来让它变得安全,变成于她而言不错的地方……”他耸了耸肩,“我就会感到开心。”他轻声说完。

我们沉默地坐了片刻,紧挨着彼此,看着河水反射的暗淡光亮,以及那个在缓慢前行的昏暗灯笼。

“我把那条珍珠项链留给了她,”我最终说,“我似乎就应该那样做,毕竟它是传家宝。我只需要这枚戒指。”我弯曲着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抚摸他的大腿。

他握住我的双手,然后亲吻了它们——左手上还戴着弗兰克和我的金婚戒,右手上戴着他给我的银戒指。

“Da mi basia mille。”他用拉丁语低声说道,意思是“给我一千个吻”。

这句话刻在我戒指的内侧,引自卡塔路斯的情歌。我低头,还了他一个吻。

“Dein mille altera。”我说,意思是“然后再来一千个”。

* * *

我们停靠在灌木树丛边上休息时,已经快半夜了。天气有了变化,尽管仍然闷热,但空气中有了打雷的迹象,树木下的灌木丛轻轻地摆动起来——因为不规律的风吹,或许是因为夜里的某些小东西在暴风雨之前匆匆疾跑回家。

潮汐几乎结束,从这里开始,我们需要依靠船帆和篙竿,弗里曼船长觉得有希望趁着风暴借点微风。我们可以因此得到休息。在能够借风时,我们就可以休息。我蜷缩到我们在船尾的休息处,尽管天很晚了,但我还是没法立即睡着。

按照弗里曼船长的估计,我们可以在明天晚上抵达十字溪。我很惊讶地意识到我是多么期待我们到达十字溪,在路上过了两个月的勉强糊口的生活,我特别渴望能够有个庇护所,无论这个庇护所有多么临时。

我熟悉高地人对热情好客和亲属关系的观念,所以不担心我们会不会受欢迎。詹米已经四十多年没有见这位姨妈,但他显然不觉得这会阻碍我们受到热情接待。与此同时,我不禁对乔卡斯塔·卡梅伦心怀许多好奇。

建造理士城堡的“红色雅各布”,也就是雅各布·麦肯锡,养育有五个子女。詹米的母亲艾伦是五姐弟中最大的,乔卡斯塔是最小的,而另外一个姐妹詹妮特,也像艾伦那样,在我与詹米相遇之前很久就去世了。不过,我认识科拉姆和杜格尔这两兄弟,而且对他们很熟悉,因而我不禁猜测这五姐弟中的最后一位会是什么样子。

她或许会很高,我心想着,看了看蜷曲着躺在我身边甲板上的詹米。或许还有一头红发。他们都是高个子、白皮肤的维京人——即使是患有某种变性疾病而残废的科拉姆,最初也是高个子——毛发的颜色红艳艳的,既有詹米那种如火焰般的红色,也有杜格尔那种深深的黄褐色。只有科拉姆的毛发是真正的黑色。

回忆起科拉姆和杜格尔,我突然感到一阵不舒服。科拉姆在卡洛登战役之前就病逝了。杜格尔死于卡洛登战役前夜,是被詹米杀死的。詹米杀他是为了自卫——其实是为了保卫我——而他只是在那个血腥四月中死去的那么多人中的一个。不过,我确实在想,詹米有没有想过,等我们到了河场,在大家相互寒暄完,亲戚间的闲聊转到“你上次见到谁谁谁是什么时候”时,他会说些什么。

詹米叹了一口气,在睡眠中伸展了身体。他能够——也确实有过——在任何东西的表面上熟睡,因为他习惯了在各种条件下睡觉,无论是潮湿的石楠丛、充满霉味的洞穴,还是监狱牢房里的冰冷石地板。我觉得,与那样的条件相比,我们身下的木质甲板肯定特别舒服。

我既没有他那么柔软,也没有他那么坚硬,但疲倦逐渐压垮了我,连对于未来的好奇心所带来的刺痛感都没法让我保持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