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与鬼魂相遇的地方(第6/13页)

最终,詹米朝菲格斯点头。菲格斯拿着一根干的松树枝,从火把上把它点燃,然后弯腰用它去点燃烛芯。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辉照耀他们……”詹米安静地说。

“主啊,请赐予他们永恒的安息,让永恒的光辉照耀他们……”小伊恩轻声重复,面容在火把的光线下显得严肃。

我们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墓地。在我们身后,那截蜡烛在静止、沉默的空气里燃烧着,丝毫没有摇曳,就像空荡荡教堂里的圣灯。

* * *

我们抵达城墙外的军事检查点时,月亮正高悬在空中,虽然只是半月,却洒下足够的光线,让我们能够看到前面马车道路上被压实的泥土。道路很宽,足够两辆马车并肩同行。

在从萨凡纳来查尔斯顿的路上,我们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检查点。那些检查点大多都配备有厌倦的士兵,他们懒得检查我们从佐治亚获得的通行证,直接就挥手放我们通行。他们关心的,大多是拦截走私物品,抓捕逃离主人的陌生奴仆或奴隶。

即使外貌肮脏、不整洁,我们也很少引起注意,很少有赶路人像我们那样走运。菲格斯和邓肯有伤残,不可能是奴仆,而詹米的气场则超越了穿着,不管穿得是否破烂,都没人会把他当作奴仆。

不过,今晚却有所不同。那个检查点有八个士兵,而不是常见的两个,而且这八个士兵都配有武器,很警惕。他们在黑暗中大喊:“停车!干什么的?报上姓名。”火枪的枪管在月光下闪了闪。前面六英尺远的地方,有人举起了灯笼,让我暂时看不见东西了。

“詹米·弗雷泽,前往威尔明顿,车上是我家人和用人。”詹米的声音平静,双手稳定,把缰绳递给我,然后伸手去外衣里摸通行证。

我始终低着头,试着表现出疲惫和漠然的样子。疲惫倒是没错——我能够倒在路上睡着——但远非漠然。我心想,要是抓住你帮其逃亡的死刑犯,他们会怎么对你呢。一滴汗珠从我颈子上面蜿蜒流了下去。

“你一路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先生?”他的“先生”二字说得有些勉强。在灯笼的泛黄光线里,詹米的外衣和我的裙子的破烂显而易见。

“在城里的时候,有辆马车从我们边上路过了。你们应该也见到了。”詹米回答道。那个士官咕哝一声答复詹米,仔细地检查着通行证,然后朝黑暗中眯眼,数我们的人数是否符合。

“车上装的是什么?”他把通行证递回来,挥手示意一个手下去搜查马车。我不经意地扯了扯缰绳,马匹发出呼哧声,并且摇了摇头。詹米伸脚蹭了蹭我,但并没有看我。

“家用的小东西,”他仍然平静地回答,“半头鹿肉和一袋盐,用来在路上吃的。还有一具尸体。”

那个朝马车篷布走去的士兵突然停住,抬起头:“一具什么?”

詹米从我手里接过缰绳,漫不经心地将绳子挽在手腕上。我从眼角看到邓肯朝黑暗的树林缓缓移动,菲格斯利用扒手的技巧,已经消失于视野中了。“今天中午被绞死的那个人的尸体。我认识他,所以请求富兰克林上校让我把他带到他在北方的亲戚那里去。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在晚上赶路。”詹米小心地补充道。

“我知道了。”士官示意打灯笼的人走近些。他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詹米许久,然后点了点头。“我想起你了,”他说,“你在最后时刻喊他名字了。他是你朋友?”

“我见过他。几年前见过。”他补充道,并没有把目光从詹米身上挪走,同时朝手下点了点头,“格里斯沃尔德,去看一看。”

格里斯沃尔德大约十四岁,对于这个命令显然并无热情,但他还是顺从地掀开篷布,举起灯笼往车厢里面看。我努力让自己别回头看。

旁边那匹马发出呼哧声,甩了甩脑袋。如果我们不得不驾车猛冲,那么让马拉动马车也得花几秒钟。我听到伊恩在我身后挪动身子,把手放在那根放在座位后面的山核桃木棍上。“长官,没错,是一具尸体,用裹尸布包着的。”格里斯沃尔德汇报,并以解脱的神态扔下帆布,然后用鼻孔猛烈地呼气。

“装上刺刀,然后捅它一刀。”那个士官说,眼睛仍然盯着詹米。我肯定发出了些许声响,因为那个士官把目光转换到我身上。

“这样会弄脏马车的,”詹米反对道,“尸体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已经很难闻了,是吧?”

士官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就捅腿。赶紧,格里斯沃尔德。”

格里斯沃尔德显然不情愿地装上刺刀,然后踮起脚,开始轻手轻脚地往车厢里乱捅。在我身后,伊恩开始低声地吹口哨。他吹的是一首盖尔语曲子,曲名翻译过来是《我们死去的那个早晨》,我觉得他吹这首曲子特别没有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