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乔纳森·哈克的日记(第2/6页)

黄昏时分,我们到达比斯特利茨。这是一个古老而引人入胜的地方,地处边界,沿着它的博尔戈关道便可进入布科维纳。这地方曾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至今仍留有腥风血雨的沧桑痕迹。半个世纪前,这里接连发生大火,前后有五次浩劫。十七世纪伊始,该地也曾遭受过三个星期的围攻,一万三千人丧命,战后饥荒和瘟疫又接踵而至。

德拉库拉伯爵推荐我去住“金皇冠旅馆”。果然,我看到它是座彻头彻尾的老式旅馆,这使我万分高兴,因为我当然很想全方位地去了解和感受这个地区。

很显然,有人已经准备好迎接我了:我刚一走近大门,一个老妇人就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她身穿普通农妇衣裙,白色贴身上衣,围着花布长裙,衣服有些紧,不太庄重。我走近她,她先是对我鞠了一躬,然后问道:“您是英国来的先生吗?”

“是的,”我回答,“我叫乔纳森·哈克。”

她微微一笑,然后对跟随她来到门口的一个穿白袖衫的老头儿吩咐了一句什么。老头儿随即离开,但很快就回来了,并交给我一封信,信上写着:

我的朋友:

欢迎来到喀尔巴阡山。我殷切地期盼您的到来。今晚睡个好觉。明天三点将有大马车驶往布科维纳,我已经为您订好了座位。我的马车将在博尔戈关口恭候您的大驾,并把您带到我这里。相信您从伦敦出发的这趟旅行一路愉快,也希望您能在我这片美丽土地上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您的朋友,

德拉库拉

五月四日

看来伯爵给店主写了封信,要他为我预订马车上最好的座位。然而当我向店主询问细节时,他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甚至假装听不懂我说的德语。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之前,他能很好地领会我说的德语,至少他能回答我的问题。

店主和他的太太,就是那个迎接我的老妇人,当听到我向他们打听德拉库拉伯爵的事儿时,立刻目光胆怯地相互对视。他结结巴巴地告诉我他收到的钱是用信寄来的,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我问他是否知道德拉库拉伯爵,能否提供他住的城堡的情况,他和老伴都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再也不开口了。出发的时间快到了,我已经没空向别人打听了;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神秘,而且无论如何让我感到很不踏实。

就在我即将动身前,老妇人来到我的房间,几乎绝望地对我说:

“您必须去吗?天哪!年轻人,您非去不可吗?”她是那样亢奋和激动,以至于好像忘记了她会讲的那点德语,是往里面掺和进了我根本听不懂的其他语言的。我只有不断问她问题,才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我告诉她我必须马上出发,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这时她才又问道:

“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回答她今天是五月四号。她边摇头边说:

“哦,没错!这我清楚,这我清楚!可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当我表示没听明白后,她接着说道:

“今天是圣乔治日的前夜。您难道不知道在今天夜里,当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世上所有的幽灵恶魔都会倾巢出动吗?您知道您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您明白您要做的是什么吗?”她是那样惴惴不安,无论我怎样安慰她都无济于事。最后,她竟然跪下求我别去,至少也要等过了这一两天再去。这一切看上去都很可笑,但是我却觉得有些不安。然而,我有任务在身,一定要风雨无阻地去完成它。

于是,我试图把她搀扶起来,并尽可能郑重地对她说:我感谢她的提醒,但是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因此必须走。听我这么一说,老太太只好站起来,擦干眼泪,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十字架送给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作为一名英国教徒,接受的教导是,把这当做某种意义上的过度崇拜。可眼下,要我拒绝一位如此善良而又恳切的老太太的好意,这也未免太没有教养了。我估计她看出了我的为难,因为她把这串十字架念珠挂到我脖子上后说:“看在您母亲的分上,戴上它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就在写这部分日记的同时,我还在等着那辆马车的到来,自然它也晚点了。而这串十字架念珠仍然挂在我的脖颈上。无论是缘于老妇人的恐惧,还是源于这地方的鬼神传说,抑或是出于念珠本身的影响,我讲不清,反正我不再有原来的那种轻松闲适的心情了。

假如这本日记先于我到达米娜那里,那就让它替我向她道别吧。马车来了!

五月五日,城堡

灰蒙蒙的天渐渐亮了,太阳已经高悬在远方的地平线之上。地平线看上去起起伏伏,不知是由于树还是山的遮挡,可能是因为它离我们太远了,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混作一团,让人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