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下 Beneath the Ruins(第4/5页)

他潜入洞穴,化为火焰间的阴影,愤怒的钢铁声将他包围,像一首美妙又熟悉的歌曲。此刻他如鱼得水,酣畅淋漓,沉重兵器握在手中,力量在冰冷的金属和他炙热的肉体间互相传递,愈发坚实,一波一波不断膨胀,伴随着汹涌的呼吸。

扁头还没看到他,徒劳工作的它们,丝毫没想到仇恨会降临生息之地。

他要让它们领教。

血九指从后接近一只山卡,高举锻造者的剑,微笑着欣赏自己的长影笼罩住山卡的光头——一个即将实现的恶兆。长剑低吟,将山卡劈成两半,犹如花朵绽放,热血飞溅。温热欣慰的血洒在铁砧和石地上,还有几滴沾在血九指脸上。小小的赠礼。

另一只山卡看到他了,他立刻照它扑去,比沸腾的蒸汽更迅猛激越。山卡抬起一条胳膊往后退,但退得不够远。锻造者的剑劈开手肘,前臂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还没落地,血九指已反手劈掉它的头。鲜血洒进铁水滋滋作响,鲜血泛着橙光洒在沉暗的金属刃面、他苍白的胳膊和脚下粗糙的石头上。

他示意众山卡。

“上,”他低声说,“一起上。”

它们一哄而散,冲向架子,拿起磨尖的长剑和磨利的斧子。血九指哈哈大笑。拿不拿武器都是死,它们的命早已被火与影书写在这个洞里,他要用鲜血一一落实。它们是动物,甚至不如动物。它们刺他、砍他,但血九指是火与影的化身,在粗疏的攻击间闪转腾挪,绕开笨拙的长矛,毫不理会它们无益的狂呼乱叫。

他好比摇曳的火焰。他好比流转的暗影。而这样的敌人是对他的侮辱。

“受死吧!”他大吼一声,长剑划出道道优美残忍的曲线,剑刃上的字母红光闪烁,所经之处片片残影,对尸体们宣告真理:山卡理应尖叫哀号、四分五裂,山卡理应被蹂躏、被清理,就像屠夫案板上的肉,就像面包师手里的面团,就像农民收割的玉米。

一切出于他的完美设计。

血九指咧牙大笑,为这份自由,为这片杰作。剑光闪过,在他身侧留下一道长长的吻痕,他敲飞扁头手中的锯齿剑,抓住它的粗脖子,按进流动着炙热的黄色铁浆的凹槽。那颗脑袋嘶鸣着冒泡,爆出一大股蒸汽。

“烧啊!”血九指大笑。破碎的尸体、裸露的伤口、掉落的武器和炙热明亮的铁水,都随他狂笑不已。

只有山卡没笑,自知已是尸体。

一只山卡跳过铁砧,高举木棒砸向他脑袋,但不待他挥剑,它大张的嘴已被射穿,射得它向后飞去。死透了,血九指皱眉,看到其他箭矢扎在那些尸体上。有人坏了他的杰作,待会儿要付出代价,只是现在有什么东西从那四根柱子间向他走来。

它全身裹着锃亮铠甲,甲上打着粗重铆钉,圆形半盔包住半个头,眼睛在细槽后闪烁。它低吼着,像公牛一样喘粗气,铁靴踏在石地上声若雷鸣,戴铁手套的手握一把巨斧。山卡中的巨人。或是这片黑暗中,铁与血造出的新怪物。

斧头划下闪亮弧线,血九指着地滚开,沉重斧刃砍在地上,溅起一堆碎片。它冲血九指大吼,开缝头盔下大张的嘴喷出大片唾沫。血九指向后退却,不断变换身形,随摇曳的火与影翩翩起舞。

他左躲右闪,任武器从上下左右划过,毫发无伤。斧头落在周围的金属和石头上,空中弥漫着尘云与碎屑。他不断后退,等待盔甲和武器拖垮那怪物的时机。

他见它一个趔趄,知道机会来了,便趋身上前,长剑高举过顶,张嘴发出刺耳尖叫,声音中的力量依次传递到胳膊、手掌和剑刃上,震撼了周围墙壁。巨人山卡双手举起斧柄抵挡,那是这片炙热中诞生的明晃晃的好钢,是扁头能打造的最坚固耐用的武器——却无法抵挡锻造者的凶器。伴着孩童般的尖叫,钝剑劈开斧柄,穿透厚重盔甲,将山卡从脖子到下腹劈出一道手掌深的伤口。鲜血狂喷,洒在白色的好钢和黑色的石头上。血九指纵声长笑,伸进山卡摇摇欲坠的尸体中扯出一把内脏。尸体仰面倒下,抽搐的双手里齐齐断掉的斧子“哗啦”一声砸在地上。

他微笑着看向其他山卡。还有三只,握着武器躲在旁边,决计不敢上来了。它们躲在暗处,但黑暗不是它们的朋友。黑暗属于他,只属于他。血九指踏出一步,又一步,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从尸体里缓缓拖出血淋淋的肠子。三只怪物在他面前退却,互相叽叽喳喳地叫唤,血九指冲它们大笑。

山卡天性疯狂暴躁,但也须畏惧他,世间万物都须畏惧他。哪怕不知疼痛的死者,哪怕没有思想的冰岩,哪怕熔融的铁浆,哪怕黑暗。

他咆哮着发起冲锋,抛掉手里肠子。剑尖刺入山卡的胸膛,它尖叫着被带飞出去,转眼间长剑又砍中它肩膀,直劈到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