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回 率众侠孝嗣救源公子 果西使仁来败走景春

却说敌军连续两夜遭受里见军的骚扰,未得安睡,这日午夜过后,冈上的营寨才安静下来,鼓声停息,篝火的火光也暗淡了。敌军都认为二犬士又未来得及突围,一定是等待明晚了。所以有的将盾牌放下,或手中抱着箭囊,不少人便打起瞌睡来。在天快亮时,敌营忽然金鼓喧天,杀声震耳,箭弹齐发,从三面攻了下来,其势异乎寻常;并且有数十头极大的野猪,牙上绑着火把,跑在前边,从三面一齐闯入敌军阵地。野猪异常凶猛,不怕敌军兵多,有的钻入战车下一直往前跑;有的从车上跳过去,将人马扑倒。它们牙上绑着的火把很快把战车点燃。另外里见的士兵预先按照信乃的吩咐都备有一个小口袋,装着火药和小石子拿在手中,遇到火就往上投掷,所以火势立即燃烧起来,无论车上的武士,还是车下的人马,都几乎很少未被火烧的。再加上晓风吹起,火烧得更加旺盛,敌军三面的大将显定、成氏和宪房及其手下的主要将领重胜、在村、素行和锥布五六、鹰裂八九,以至其他小头领和近侍等,都不知为何起了火,不敢恋战,也同乱做一团的士兵一样避开火势和浓烟,争先恐后地四处逃跑。犬冢信乃和真间井枞二郎从正面;犬饲现八、继桥绵四郎和杉仓武者助与田税力助从左右,三面一齐从浓烟的空隙中冲了过去,逢人便杀,野猪也帮助自家军,用牙将敌人撂倒,人畜配合得很默契,神出鬼没,而且敌军又占在下风头,被火烧、被烟呛,转不过身来,所以无论将帅还是士卒,都溃退败走。二犬士和直元、逸友以及秋季和乔梁,一同从三面紧紧追赶,霜冷的长夜在凛冽的晨风中迎来了黎明。这一日是十二月初八,约定在此日扇谷定正从水路去进攻安房,攻陷稻村,在这里的四万敌军中也不是没有知耻惜名的勇士,所以山内的游军头领内外进惟定和其副头领建柴浦之介弘望,勒住马头,高声喊道:“临阵脱逃太卑鄙可耻啦!对敌军的多寡不是不知道的,怎能受到火攻就逃走呢?有骨气的,跟我来!”他们俩在马上挥舞长枪,惟定去抵挡信乃的一队人马;弘望挡住现八一同展开血战。跟着他们的士兵仅有二三百人,为帮助主人,奋不顾死地进行搏斗。然而二犬士的先锋真间井秋季和继桥乔梁都很善用兵,躲开中路将其围住连续进攻,不给他们留一点喘息工夫。惟定和弘望刀折势穷,一同阵亡而留下了美名,其他士兵多数被击毙,很少有幸免者。且说山内显定由士兵们护卫着跑出很远后,回头见此光景喊道:“不能让敌人把他们杀了。”他便调转马头冲了过去。他手下的将领白石重胜等便不住地督促士兵重新返回去,其势虽不似方才,但也有二三万士兵。成氏和宪房既感到逃跑之可耻,又稍微缓了口气,便也重整旗鼓,三面都一同卷土重来。信乃看到毫不惊慌,便派人去告诉现八和直元等:“确实是穷寇莫追,敌军又返回来想要雪两次兵败之耻。然而他们的战车已被烧毁,如今好似无脚的螃蟹,何济于事。你们要占据要害,以逸待劳,击其疲惫。”现八和直元、逸友得到信乃的紧急将令,三队人马都往后撤,有的在水田后面,有的在树多的地方严阵以待。不大工夫,敌方的三位大将和主要将领分做三队,反扑过来,虽然奋力想击败对方,可是有树木和水田阻挡,人马不便行动,放了一阵箭,白石重胜有些急躁,虽屡次三番地下令士兵拿着盾牌,踏着泥很深的稻田上的薄冰,冲过来想与对方交锋,但是二犬士和直元等,在树间挡住敌人,不易被攻破。他们一进一退,士卒们也得心应手,施展神出鬼没之战术,杀伤很多敌军。但由于敌军人多,轮番过来冲杀,所以战斗持续了很久。

话分两头,这日清晨,在国府台城中,果然看到冈山那边起了战火,并可听到箭声和喊声,与昨夜田税逸友参见义通公子时所禀奏信乃的打算,说明天准备如何进攻的情况一点不差。义通公子便带领东辰相和五六名近侍,亲自登上城楼去观看,然后说道:“正如田税力助所说,信乃的火猪之计已经实行,可能烧着了敌军的战车。那么我也赶快出击,把我军的大旗插到山冈上,以壮军威,岂能在此旁观呢?”他说罢急忙走下城楼。东辰相早已做好出击的准备,士卒都穿上戎衣、用过战饭,在等待主将出来。于是只留下少数老兵守城,其他都跟随公子出击,乘上停在荒河岸边的数十艘战船,来到冈下。登岸后义通率先到达冈上的营寨,润鹫手古内和振照俱教二带领士兵出来迎接,请公子在安排好的帐内落座后,便将今日拂晓二犬士与直元、逸友等旗开得胜和野猪立了奇迹般的大功,以及敌军逃往葛西那边与我军的行动,都轮流向义通公子进行了禀奏,义通闻听非常喜悦。辰相听了他们的禀奏,担心以后的安危,便赶快派探马去探听情况。约莫过了半晌,探马回报:“敌军从假名镇那边又返了回来。现在某处进行战斗,胜败虽尚且难定,但敌军势众,恐对我方不利。”义通听了大吃一惊,他说:“那么便不能稳坐在营寨中,要赶快去那里相助信乃,决一雌雄。”他说着就想动身。辰相急忙劝阻道:“您如此年幼却这般勇敢,实令人钦佩,然而您是万金不换的贵公子,明知危险而去亲临大敌,不是太轻率了吗?在兵书中说穷寇莫追,犬士们虽然知道,却乘胜而犯了兵家之忌。连犬士都如此,更何况非犬士者,望公子三思。同时国府台城郭是本郡之根本,此山冈是咽喉,若放弃此冈去迎敌,而未能取胜,敌军一定会占据此冈,扼住我们的咽喉。倘若如此则台城亦将难守。想到这些实在太危险啦!您如在此坐阵,犬士则有了退路,必无后顾之忧。臣愿带领一两千人马前去助战,与信乃、现八等合力杀敌,请公子准奏。”他慷慨陈词进行劝阻,但公子不肯,摇头道:“不可。我并非不顾年幼之身而自做聪明,拒绝耆老之谏,而是我和犬江亲兵卫相比,比他还大两三岁,是其兄长。既被任命为此地之主将,已进行了两次战斗,我尚未见到敌人的旗帜,今听到我方失利也不出去,他日还有何面目去见国主?无论是吉是凶也要与犬士共存亡,望从此议。”他如此抱怨地进行说服,急得坐立不安。辰相见难以劝阻,便说道:“那就莫可如何了,大家都跟着您去吧。”他立即传令,由润鹫手古内和振照俱教二任先锋,辰相殿后,带领四千多人马,在义通坐骑的前后左右,跟着有经验的老兵和近侍,都身披华丽的铠甲,就不一一列名了。三四面白色旗帜在寒风中飘扬,出鞘的钢刀在朝阳内寒光闪闪,队伍整齐地奔赴疆场。他们走出三四里远,突然遇到一队敌兵,约有三四千名。打着带有双箭羽家徽的旗帜,往这边走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上野国白井城主、长尾判官景春的先锋梶原后平二景澄。景春前在扇谷定正的催促下,虽然听说已经出兵,但他不到五十子城去会合,而突然出现来到这里,究其缘故是因为他早有独立之心,所以虽然对定正的催促答应出兵,但不愿屈居人下;同时听说他们要从水路去进攻安房,只付之一笑没有搭言。他心中暗想:“扇谷乃无谋之将。想渡海进攻安房的稻村,实史无前例,既不明地理又不看天时,这等无谋将凶多吉少。山内比他稍有头脑,不与之一同从水路进军,而想进攻国府台,虽好似绕远,却必然有利。然而如今去到那里,纵然有了战功,我也只能落在人家后面,得不到一寸土地。好啦!有了主意。”他这样寻思已定,便自出了白井城就故意在途中淹留,不去五十子城会合。他先派细作去显定的营地探听情况,然后他将人马或一百或二百的在原地分散隐避,他虽来到这里,但隐藏着不露面,只观看动静。在前天的战斗中,显定的战车未能得手,双方各有胜负。后来显定军围攻二犬士驻守在山冈上的营寨,及至今天拂晓显定军的战车被烧毁,因而全面溃退。长尾的细作跑回去,禀报了上述情况,景春听了满面笑容地说:“若如此,里见的犬士们定去追击敌人,冈上营寨必然空虚。我何不乘虚而入,赶快去占领他们的营寨,然后再攻占国府台。显定遭到失败,兵权会立即落到我的手中。”他即时点起狼烟,集合隐藏在四下的自家人马。于是梶原、宇佐美、直江、樋口等众头领很快带领人马赶来,共计有三千七八百人。景春将人马分做两队,梶原后平二景澄为先锋,樋口小二郎维龙为副将,拨与他们二千人马走在前边。景春同宇佐美、直江等带领一千八百多名雄兵殿后,向河滩的山冈开来。不料在这里与前去增援信乃和现八的里见义通的人马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