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页)

我在路上看到了好几组杜卡斯的卫兵,我对西班牙语有限的了解帮我明白了零星的内容:他们在说必须去寻找补给的事。等我来到营地、藏身在灌木丛里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下。我听着一间披屋里的对话。我认出了其中一个声音:朱利安·杜卡斯。

我知道杜卡斯在岛上有栋宅邸,而从试图掌控世界的远征归来之后,他想必会回到那里休息。他此时此刻没有返回宅邸的事实,也就意味着他是回这座岛补给的。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在那间披屋里,我那位前同僚的身边满是卫兵。他们是群好斗的家伙,正因收集给养的事而恼火,更别提感受朱利安·杜卡斯的唇枪舌剑了。但他们毕竟还是卫兵。我扫视营地。营地的另一边有堆营火,几乎已经只剩余烬。我的身边是板条箱和木桶,我看看这些,又看看营火,意识到他们是特意这么摆放的。因为当我仔细察看之后,发现那些桶里都是火药。我把手伸到脖颈后面——我先前把手枪放在那里,免得海水被打湿。我身上带的火药还是弄湿了,但这边有的是火药供我取用。

士兵们伫立在营地的中央。他们本该去站岗的,但事实上,他们却在窃窃私语,而我听不见交谈的内容。多半是在咒骂杜卡斯。其他士兵则来来去去,搬运着补给品:大部分是柴火,还有引火物,以及在附近的泉水处装满的水桶。我敢打赌,这和杜卡斯期待的野味大餐相去甚远。

我用阴影隐匿行迹,一面留意那些士兵的动向,一面接近那些火药桶。我在最下面的桶子上凿了个洞,弄到了满满一捧火药,随后悄悄绕过营地边缘,在身后留下了一条火药的路径,并尽可能地接近营火。这条路径是个半圆形,半边通向那些火药桶,另外半边则通向朱利安·杜卡斯所在的那间披屋。那家伙正在里面喝着酒,做着圣殿骑士统治世界的千秋大梦——同时大声斥责那些违反命令的手下。

没错。我有点火的工具。我留下了一条从营火穿过灌木丛、通向那些桶子的火药痕迹。有一群人等着被我炸上天,也有朱利安·杜卡斯等着我的复仇。现在我只需要算好时机,免得那些粗鲁的士兵在火药引爆之前就发现那条简陋的引信。

我匍匐着接近营火,随后将一块炽热的余烬丢到火药的路径上。我硬着头皮面对它制造的噪音——在那个夜晚,它显得如此响亮——同时对那些制造出巨大噪音的士兵心怀感激。就在火药点燃的时候,我不禁担心会有什么纰漏,担心自己不小心把火药撒在了潮湿的地面上,也担心会有哪个士兵在最后的瞬间及时赶回……

的确有个士兵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碗东西。大概是水果。但无论是火药的气味和咝咝的燃烧声都没能让他警醒,他只是在空地边缘停了下来,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子,就在那时,火药的引信也从他脚边烧了过去。

他抬起头,嘴巴张成一个O型,想要大喊求救,而我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掷了出去。感谢上帝,我在布里斯托尔摧残树木的那些下午没有白费。感谢上帝,那把匕首命中了他锁骨上方的某处——算不上正中目标,但效果相同——于是他没能喊出那句警告,而是发出微弱的、窒息般的呼声,然后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拼命地抓向脖子。

空地上的那些人听到了他的身体倒下和那只碗撞上地面的响动,还有水果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于是转身察看。突然之间,他们全都警觉起来,但这并不重要,因为就在他们从肩头取下滑膛枪,高声示警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将会遭受怎样的攻击。

我转过身去,双手掩耳,蜷缩在地,就在这时,空地上发生了大爆炸。有什么东西砸中了我的背脊。那是个柔软潮湿的东西,我不怎么想去细看。我听到了远处的叫喊声,知道随时都会有更多士兵赶来,于是我跑进空地,经过那些死得奇形怪状、肢体残缺的士兵身边。绝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死去,其中一个也在恳求上帝把他带走,在空地上浓浓的黑烟里,飘扬着无数余烬。

杜卡斯钻出帐篷,用法语咒骂着,高声叫手下去扑灭火势。他咳嗽着连连摆手,想要挥去面前的黑烟,同时打量着空地上的情况。

然后他看到我站在他面前。

我知道他认出了我,因为在我的袖剑刺进他身体之前,他只说了“你”这么一个字。

我的袖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记得你送我的那份大礼吗?”我抽出剑来,剑刃发出微弱的、类似吮吸的响声。“我的回答是,还不错。”

“你这婊子养的。”他咳嗽起来,鲜血洒到了他的脸上。燃烧的灰烬在我们身边洒下,就像恶魔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