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们来到宅邸内的某个私人房间里,站到一张宽大的桌子周围:我、托雷斯、鲨鱼,杜卡斯,还有罗杰斯。

鲨鱼仍然站在他主人的右手边,捧着一只又长又细的盒子,看起来像是个雪茄盒。他是真的一直盯着我,还是说这只是我的想象?他是不是用某种方法看穿了我,还是说有人提醒了他?“阁下,先前有个穿长袍的奇怪男人来城堡找过你。”

我不认为是这样。除了他以外,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从托雷斯手里接过酒杯,在他给自己倒酒时亲切地聊着天。他和所有周到的主人一样,首先把斟满的杯子送到每个宾客的手里,可我不禁好奇,他为什么没让手下人来端酒。接着我明白了原因:我们选择在这个房间会面,正是为了不让旁人打扰。房间里的气氛也许很轻松——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但托雷斯肯定安排了卫兵,而他关上门以后做的那个手势似乎在说:“在这儿说的每句话都不会有外人听见,但时间每过一秒,他的表态就会让我更加不安。我不由得后悔没能牢记那封信里的内容:我究竟是如何支持他们那“不为人知的高贵事业”的呢?

下次再想冒名顶替的时候,千万记住,我心想,千万要和那些“高贵事业”保持距离。尤其是不为人知的那些。

这时所有人手里都有了酒,托雷斯也念起了祝酒词,他说:“四海之人终聚此地……英格兰,法兰西,西班牙……这些腐败的可悲帝国的公民。”

托雷斯挥了挥手,鲨鱼便走了过去,打开了手里那只盒子,放到桌上。我看到了衬里的红色丝绒,以及从内部传来的金属反光。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看起来就意义重大。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托雷斯脸上的笑容退去,眼神也显得格外严肃,显然开始了某种重要的仪式。

“现在你是圣殿骑士了,”他说道,“你成为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真正立法者。请伸出你的双手。”

房间里的欢快瞬间转为肃穆。他们纷纷放下了酒杯。我连忙站到一边,看着其他人以均匀的间距在桌子周围站好。接下来,我按照吩咐伸出了手,心里想的却是:圣殿骑士——原来这就是他们的身份。

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我的确松了口气——我以为他们最多只是个秘密结社而已。就跟其他的秘密结社一样,满是被人蒙骗的自大傻瓜,他们那些宏大的目标(“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真正立法者”,跟他们简直不相上下!)完全是夸夸其谈,只是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主题和密谋而争论的借口而已。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思索起来。但我发现自己并不在乎。说到底,我没理由去在乎,不是吗?作为海盗,我否认海盗法以外的任何法律;我拥有绝对的自由。当然了,我自身还是被法则约束着,但那些是大海的法则,遵从那些法则是出于需要和生存,而非为了获取地位和满足虚荣心。他们跟刺客组织之间有什么不和?我思索片刻,却发现自己对此也并不关心。

所以没错,我松了口气。我没把这些话当回事。

托雷斯把第一枚戒指戴在了杜卡斯的手指上。“请牢记我们的目标:指引每一个任性的灵魂,直到他们踏上平静之路。”

第二枚戒指戴在了罗杰斯的手指上。“指引每一种任性的欲望,直到激情的心最终冷却。”

夸夸其谈,我心想,空洞又毫无意义的陈述。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发言者得到与自己并不相称的权威。这些蠢人满以为自己多么重要,却不明白那些地位局限在这座宅邸的墙壁之内。

没有人在乎的,我的朋友们。没有人会在乎你们的秘密结社的。

接着托雷斯转向了我,将第三枚戒指戴上了我的手指,开口道:“指引每一颗任性的头脑,直到理智与清醒充斥其间。”

清醒,我心想,太可笑了。

我低头看着他给我戴上的戒指,忽然笑不出来了。突然间,我不再认为这些圣殿骑士只是个愚蠢的秘密结社,其影响力极限于自己的住处。因为我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跟东印度公司的船长本杰明·普里查德,以及那个头戴兜帽、带头焚烧我父亲农庄的家伙戴着的戒指一模一样,而且他们都曾警告过我,世界上存在着某种庞大而可怕的力量。突然间,我觉得无论这些人跟刺客组织有什么不和,我都会站在刺客组织那一边。

至于眼下,我会静候时机。

托雷斯挺直背脊。“借着认知之父的光辉,让我们开始工作吧,”他说,“几十年以前,议会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在西印度群岛寻找某个失落已久的场所,我们的先行者称之为‘观象台’的所在。看看这个……”

他在面前的桌子上铺开了背包里的那些文献——是鲨鱼事先放在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