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长官?”我说。

谢天谢地,多尔齐尔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意外的状况上,没空思索我在普里查德船长的椅子后面做着什么。“私掠船要来了。”他大喊道。

在恐惧中,我的目光从多尔齐尔转到了我刚刚给普里查德船长松绑的双手。

普里查德突然来了精神。尽管他镇定地将双手继续背在身后,却忍不住嘲笑起多尔齐尔来:“是爱德华·萨奇来救我们了。你还是逃吧,船长。爱德华·萨奇跟你不一样,他是个忠于王室的私掠船船长,如果我告诉他这儿发生的事……”

多尔齐尔骤然向前迈出两大步,将剑尖刺进了普里查德的腹部。普里查德坐在椅子里的身体绷紧了,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的头骤然仰起,双眼盯着我看了一秒钟,随后身体失去了力气,软瘫在椅子里。

“你什么也别想告诉他了。”多尔齐尔咆哮着拔出了剑。

普里查德的手无力地垂到身侧。

“他手上的绳子解开了。”多尔齐尔谴责的目光看向了我。

“是您的剑,长官,它割断了绳子。”我说。他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随后转过身,跑了出去。与此同时,帝王号晃了晃——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萨奇的船撞上了我们的侧面。有些人说,船长当时正冲向敌人,两船的碰撞让他立足不稳,越过舷侧的栏杆,落进了水中。还有些人说,船长是想到了正法码头的情景,于是径直跳下了船,以此逃离被俘的命运。

我从航海室取走了一柄弯刀和一把手枪,别在腰带上,然后冲出了门,来到甲板上。

我看到的是混战的场面。私掠船员们从右舷登上了船,而左舷的亚马逊号也抓住机会进行了反击。我们寡不敌众,就在我挥舞着剑加入战斗的同时,我已经看出我们即将失败。甲板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倒地死去,或是无力地靠着舷侧栏杆的人,他们的身体伤痕累累。其他人还在战斗。我能听到滑膛枪和手枪的咆哮声,此起彼伏的金铁交击声,还有濒死者的痛呼,以及双方发起攻击时的战吼。

即便如此,我发现自己却游离于战局之外。我向来都不是懦夫,但我担心自己跟敌人还过不到两招,这场战斗就会结束。我们这边已经阵亡了很多人。有些人开始跪倒在地,丢下武器,无疑是希望入侵者给予怜悯。还有些仍在战斗,其中包括大副特拉福德,他的身边是个我不太熟悉的人,我想他应该是叫米尔林。我看到两个敌人冲向了米尔林,同时用力挥出长剑,那力道就算再高超的剑术也无法阻止,于是他被迫退到了栏杆边,脸上多了几道伤口。随后那两人同时刺中了他,令他尖叫起来。

我看到布莱尼也在那儿。不远处就是那条私掠船的船长,我刚刚得知他名叫爱德华·萨奇,也就是后来举世闻名的黑胡子。他跟传说中描述的一样,只不过那时他的胡子还没有那么长:他高大苗条,一头浓密的黑发。他也正在战斗,他的衣服沾着血迹,刀尖也在滴落鲜血。他和一名手下已经攻了过来,而我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特拉福德和布莱尼。

布莱尼。肯定是他。

战斗已经结束了。我看到布莱尼看看我,又看看特拉福德,接着看向萨奇。他做好了打算,于是在下一瞬间,他对萨奇船长大喊道:“长官,要我帮你解决他们吗?”随后他转过刀尖,指向我和特拉福德。他对我露出了格外恶毒的笑。

我们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嘿,你这喝舱底水的下流杂种!”面对他的背叛,特拉福德怒不可遏。他扑向了布莱尼,弯刀向前刺去,或者说他本想刺出弯刀,但没料到接下来的事:除非他料到自己会死,因为那正是随后发生的事。

布莱尼轻松地闪向旁边,同时阴险地朝特拉福德的胸口砍出一刀。大副的衬衣破开,鲜血浸湿了他的前襟。他痛苦而惊讶地咕哝一声,但这并没有阻止他再次扑向布莱尼——可惜的是,这次攻击更加破绽百出。布莱尼让他尝到了教训,用弯刀再次砍下,一刀接着一刀,一次又一次地砍中特拉福德的脸部和胸口,最后特拉福德丢下了自己的弯刀,跪倒在地。他含糊地呜咽了一声,口吐鲜血,向前扑倒在甲板上,不再动弹。

甲板上的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其余的每个人都在看着我和布莱尼,看着站在入侵者和航海室入口之间的我们。就好像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一样。

“长官,要我解决他吗?”布莱尼说。我冲向前去,举起了剑,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刀尖就抵住了我的喉咙。他又一次咧嘴笑了。

人群分开,爱德华·萨奇走上前来。

“好了,”他对布莱尼晃了晃手里的弯刀,刀刃上沾满我的同伴们的鲜血,“伙计,你为什么要叫我‘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