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密医 二(第2/2页)

这时有人跨进外面院子的大门。

院子门离酒馆有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普通情况下,就算来人在门口就被飞镖机误伤,我们也绝对听不到他的第一声尖叫。

问题是,现在响起的是沉重得令人无法忽视的脚步,地板像遭遇地震一般有规律地颤动,如同狂风下的湖水,一波接一波地汹涌。十号酒馆忽然整个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心中猜测百端。恰好点唱机里在唱:I lost my heart in sf,但真实的情况却是:好像今晚会把命丢在这里哦。

地板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随着酒馆门吱呀一声打开而达到巅峰,吧台上好多杯子都滚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接着就完全平静了。

三个人走进来。

三个普通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放哪儿都毫不起眼。他们走在黑人的街上,走在白人的岸上,或被一刀捅死在利比亚的战乱区,我担保都不会有任何人意识到世界上少了这三个人的存在。

但他们踏进来的时候,一直铺在台阶上当做门槛的那条粗大的青石忽然粉身碎骨。

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到了这个,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喝下一口酒,以确认自己身在现世。

走在最前面的人站在门口环顾室内。我观察着他,发现他的眼神重点是安全出口、吧台后的储存室门、厨房入口以及窗户。

第二个径直越过他,走到对门的死角,站定。

第三个的位置跟前两个形成三角。

一气呵成,娴熟老练地站位呼应,队形控制力辐射整个酒馆。他们面无表情,也不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位很斯文地开口说:“我想知道,有一位大卫·迪先生来过这儿吗?”他的声音低得简直像不想让人听见似的。

我忍住了回头和约伯对望一眼的冲动,低下头去。今晚不知如何告终。

他又问了一遍,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没有流露出真的需要打探什么消息的意思,仿佛只是循例。

就像警察要抓你时会念的:“你说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但他们的架势不是来抓人的,也不是来立威的,当然,更不是来喝酒的。

但愿这想法大错特错——我觉得他们是来灭口的。

酒馆里沉默得足够久,约伯双目微闭,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这会儿肯定在祈祷老板突然杀回酒馆,拍着胸膛上前说:“哥们儿这地盘是我的,有事您找我。”

但老板此刻不知睡死在哪个娘们儿的胸膛上,而大家都以“你收钱你管事”的督促的眼神望着约伯,没奈何,他只好挺身而出。

“你们要干什么?什么大卫小卫啊?我们这儿都是本地人。”

人们的心声大概都默默变成了“这位兄弟挂了,白份子钱不知该随多少”。

那男人应声转向约伯,他眼珠灰黑,光泽犹如弹珠,声音还是低微,却字字带着杀气不容抗拒:“请不要说谎,谎言无谓,我们没有太多耐心。”

约伯顿了一下,自从十八岁之后,他说的谎如同天上的繁星,口水溅湿过无数人的衣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义正词严的告诫。但他迅速地恢复了自己浑不吝的人生态度,耸耸肩:“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第一个人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他走近约伯。

其他两个人也开始动,走向离他们最近的酒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