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该死的流感(第2/3页)

验血就验血,怎么抽那么多啊,再抽多点我都能直接休克过去了。我估计人家肯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来监狱工作的目的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以所有作奸犯科者为对象报一箭之仇,但大娘你听我讲分明,小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我脑子里煮开了似的,热得难受,翻白眼中看见涂根在门外面一个劲儿往里打量,满脸焦急。李莲英大娘处理完我,去门边按下通话器,两句话就把他轰走了:“你,去201室找医生测试细菌感染,全身消毒,不穿防护服不能接近他。他五天之内没有任何交流能力,有什么话五天后再来问。”

什么?你说什么?

我喉咙冒烟,不管怎么舔嘴唇,都舔不出半点口水,好像体内的液体都被烧干了。无论我尝试得多么厉害,声带好像完全死了。大娘弄了个被子给我盖好,挂上点滴退烧,我放弃挣扎,颓然合眼,耳边听到人家一面操作,一面满嘴脏话嘟嘟囔囔,意甚不平:“这是什么病菌,一波一波的怎么都治不好,治不好你狗娘养的又都不去死,累死老娘了。”

最毒妇人心啊!

点滴打了两个多小时,我在病床上大汗淋漓,全身好像被一块块拆开了似的,上次被揍完都没这么难受过。偏过头去看,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深夜,估计涂根回去了,不知道他今天来有何贵干。大佬们是准备跟我玩儿命呢,还是两眼一闭从了呢,真难说。

不管怎么样,明天吧。

可能是点滴的作用,我慢慢觉得舒服了一点,后来就睡过去了,睡眠质量不怎么样,噩梦盘旋,连我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样的无良父母都以僵尸姿态出镜,向我哭诉当初抛弃我是情非得已,深刻印证了时运低就见鬼这一金玉良言。

凌晨四点多我醒了,急诊室里很安静,躺了一会儿,人生的各种可能性忽然像涨潮一般涌入我的脑海,其中有一种埋藏在我心里,比装僵尸的棺材埋得还深,却又像深夜荒原中的一点篝火般顽强而鲜明。我抵抗不了这一种前景的诱惑,又不能说服自己尽情地享受期待它的快感,那种天人交战的挣扎和柳下惠一样口感独特,粒粒分明。(柳下惠?口感?粒粒分明?)九点多,李莲英大娘来了,还是全副武装,摆着一张臭脸和两个黑眼圈,往床头丢下一份营养早餐。我感觉能说出话来了,赶紧问她:“我什么毛病啊这是?”

她吓了一跳:“你能说话?”

喂,我从猴子进化过来很久了好不好。她将信将疑地围着我转了一圈,自言自语:“没见过第二天就能说话的啊。”

我摸摸自己的脑袋:“我退烧了,没事了,能不能回去?”

李莲英大娘立刻腰板一挺,找回了自己应有的强硬姿态:“退烧?门都没有,一会儿就开始烧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发烧。”

这种咬口甘蔗嚼一年的说话法真叫人着急,您说话的时候信息量能大点儿么?我捺着性子,摆出生平最直率而英俊的表情,颤抖着问:“那,怎么个不普通法?”

她莫名其妙地一笑,森然说:“第一,会传染;第二,每天定时烧,定时退;第三,如果你连烧了五天,第六天要不就好了,要不就死了。”

我打了个寒噤,和李莲英大娘面面相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根发烫,体温哼着歌往上飘,我眼前一黑,往后就倒了下去,昨天的一整轮折磨,原封不动地又要来一次。

天杀的护士大娘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哼着歌给我打针,还自言自语地说:“打什么针啊,浪费钱,纯属自我安慰,就让他们这么躺着不好吗?”

我心想,就算你疾恶如仇也不要说出来啊,人家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都不想好好改造了!

她一点也没说错,真的是连续五天,每天早上准时发烧,烧到晚上十一点收工睡觉,点滴打得我胳膊上全是洞洞,余痛不绝。可能没人告诉涂根我在不烧的时候可以正常说话,接连几天他都没有来找我,但住进监狱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第五天晚上,护士给我捎来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1×12。

不能再简单的一个算式。

第六天一早,李莲英大娘庄严地面对着我,在胸前比画了一个十字,不知是表示哀悼还是祈祷,表明她粗鲁的外表下还是有一颗藏着少许善良的心。而后,她把我推进重症监护室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据说是给教徒临终忏悔用的,门一锁,径直走了。

我想起她说的,烧到第六天,要么死,要么好了,原来这就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刻。心中惴惴之余,又觉得这样的等待实在无聊,脑袋转着圈儿四处打量,忽然看到墙角有几样很眼熟的东西。

两根圆木矮桩子上搭了块原色木板,木板后面的墙上挂了一个架子,上面错落有致地挂着各式酒杯,架子旁边是小酒柜,里面有一瓶龙舌兰、一瓶威士忌、一瓶白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