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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如果纯粹出于文学的考虑,我的故事就结束了,但是我们应该摘掉面罩,让读者了解一下写这本书的真正的、实际的意图。同时读者也会了解本书是怎么能够成形的。

兰塞姆博士——到了这个阶段,读者显然已经发现这不是他的真名——很快就放弃了撰写马拉坎德拉词典的想法,甚至彻底放弃了跟世人交流他的故事的想法。他病了几个月,身体恢复后,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疑惑,不知道记忆中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他觉得那好像是疾病产生的幻觉,他的那些冒险奇遇似乎大部分都能用精神分析法来解释。他自己也并不十分看重这些事实,因为他早就发现,我们自己星球上动物界和植物界的许多“真实的”东西,如果你开始断定它们都是幻觉,便也会相信就是幻觉。他想,如果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故事半信半疑,世界上的其他人肯定绝对不会相信。他决定管住自己的舌头,如果不是一件非常离奇的巧合,这件事就会这样束之高阁了。

我就是在这时候走进了故事当中。我跟兰塞姆博士认识好几年了,虽然很少见面,但经常通信,交流文学和哲学方面的问题。几个月前,完全是按照惯例,我给他写了封信,现在引用其中相关的一段。信是这样写的:

“我正在研究十二世纪的柏拉图主义者,偶尔发现他们写的拉丁文犹如天书。其中贝纳多思·希尔维斯特里斯的文章里有一个词,我特别想听听您的意见——‘奥亚斯’(Ojarses)。这个词出现在从天空描绘一个村庄的时候,‘奥亚斯’似乎是某个天体——或用我们的话说某个星星——的‘智慧象征’或守护神。我请教了大法官(C.J.),他说可能应该是‘乌斯阿克’(Ousiarches)。那样当然可以说得通,但我仍不能完全满意。您是否碰到过类似‘奥亚斯’这样的词?您能够猜测一下它可能属于哪一种语言吗?”

信发出后,我很快得到回音,兰塞姆博士邀请我跟他一起待一个星期。他把他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从那以后,我们俩一直致力于探讨这个秘密,几乎从未中断。有大量事实落入我们手中,但目前我并不打算公之于众。这些事实有关于所有行星的,有专门关于火星的,还有关于中世纪柏拉图主义者的,以及(同样也很重要)关于我在书中化名为韦斯顿的那位教授的。当然啦,我们可以向文明社会公布有关这些事实的一个系统报告,但是几乎可以肯定,那样做的结果是公众绝对不信,韦斯顿提起诽谤诉讼。同时我俩又都感到不能保持沉默。我们一天比一天更相信火星上的奥亚撒所言不虚,他说目前的“天年”是一个变革的年头,我们的星球即将结束其长期的孤立,一些重大事件正在进行当中。我们有理由相信,中世纪的柏拉图主义者生活在跟我们同样的“天年”——实际上是从我们纪元的十二世纪开始的——贝纳多思·希尔维斯特里斯的文章里出现“奥亚撒”(拉丁文是“奥亚斯”)不是一种巧合。而且我们还有证据——一天比一天多——证明“韦斯顿”,或“韦斯顿”背后的一股或多股势力,会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发生的事情里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除非我们阻止他们,他们的作用是灾难性的。我们并不是说他们有可能入侵火星——我们的口号不仅仅是“不许染指马拉坎德拉”。我们担心的危险不只是星球的,而且是宇宙或至少太阳系的,不是暂时的,而是永远的。言多必失,我只能说这么多。

是兰塞姆首先想到,我们唯一能做的是以小说的形式发表那些作为事实肯定无人相信的东西。他甚至想——极大地高估了我的文学才能——这样或许反而会得到更多的读者,而且肯定会比“韦斯顿”更加迅速地影响大批民众。我提出反对,我说如果它作为小说被接受,会被认为是虚构的,不真实的,但是他回答说,故事里会暗藏足够的蛛丝马迹,留给那些少数的——确实寥寥无几——有决心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读者。

“他们很容易就会发现你我是谁,”兰塞姆说,“也很容易就会查明韦斯顿的身份。反正,”他继续说道,“我们目前需要的,与其说是一批信众,不如说是一批熟知某些思想的民众。如果我们能够影响哪怕百分之一的读者,把太空的概念变成天空的概念,我们就算有了一个开始。”

令我俩始料未及的是,事情的迅速发展使这本书尚未出版就已经过时。这些事情使这本书变成了故事的引子而不是故事本身。但我们必须保持原样。至于后面的冒险——好吧,早在吉卜林之前很久,亚里斯多德就教给了我们那句套话,“那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