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巨岩之内(第3/12页)

提尔并不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这一点,它完全无法和凯姆林或者塔瓦隆相比,城中没有几条街道算是宽阔的,不过这依旧是一座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城市,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就如同一座肆意蔓生的丛林。在那些逶迤曲折的街道两旁,瓦片屋顶的酒馆和石板屋顶的马厩比肩而立,所有的屋顶都是在高耸的中脊两侧,以极大的角度倾斜向下。在这些房屋的不远处往往还能看见有方形白色拱顶的宫殿和直到顶端都被游廊所环绕的高塔,这些高塔和拱顶都在朝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光彩。铁匠、刀剪匠、裁缝、屠夫、鱼铺和编织地毯的作坊紧靠着有高大白色立柱和青铜大门的大理石建筑,那些是行会大厅、银行和商人的交易所。

此时此刻,街道上仍然笼罩着清晨的雾影,但到处都已经是南方世界所特有的忙碌景象。由一对对瘦削的轿夫抬着的轿椅在人群中穿行,速度堪与那些到处疯跑的孩子们相比,由四匹或六匹马拉的载客或运货马车则走得像牛车一样慢。从港口来的运货工人们两人一组,用肩膀扛着挑货物的棍子,学徒工们背着成卷的地毯和装有师傅作品的箱子,小贩用托盘或者独轮车盛放着他们的别针、缎带、烤坚果和肉饼。每一个十字路口附近都有杂耍艺人和乐手在表演,没有人能想象这座城市正处在战争状态。

不过,并非一切地方都显得如此和平,虽然还是早晨,兰德却看见吵闹的醉汉被扔出酒馆,以及接连不断的殴斗厮打。人群中能清楚地看到许多扈兵,他们的腰间都挂着长剑,羊毛外衣的灯笼袖上有着代表不同家族的色彩条纹。但就算是街上那些穿戴胸甲和头盔的执勤士兵,也完全不去管束随处可见的暴力事件,而且有不少打架的人正是那些扈兵,被他们殴打的可能是另一名扈兵,或者是海民,还有可能是那些穿着粗布衣服的劳工、学徒和挑夫。无事可做的士兵会愈来愈烦闷,而烦闷的士兵就会喝酒和打人,兰德很高兴看到反叛一方的扈兵们陷入这种状态。

枪姬众在人群中快速移动着,依旧装作和兰德毫无关系的样子,不止一个人搔着头顶,用困惑的目光看着她们——其中主要是那些黑皮肤的海民。另外就只有一群群的小孩子大声叫嚷着,追逐在她们身后。那些皮肤同海民一样黝黑的提尔人以前见过艾伊尔,就算他们可能在寻思为什么艾伊尔又回到了这座城市,他们的心思显然都在另外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上面,更不会有人多瞥兰德一眼。骑马走在街上的人并不只兰德他们,而且这些骑马的人往往都是外国人,皮肤白皙、穿暗色衣服的凯瑞安人;黑色发辫上缀着银铃的艾拉非人;古铜色皮肤,斗篷下面能看到半透明骑马长裙的阿拉多曼女人,那个女人身后跟随着两名穿钢片皮革外衣的粗壮保镖;还有一名剃光头顶,只留下一个灰色顶髻,外衣紧绷在肚子上的夏纳人。在提尔,每走十步就会看见一个外国人,提尔的贸易线路延伸得非常遥远。

像前几次出现在城市中一样,兰德的身边不断发生着奇异的事故:一名面包匠的学徒跑过他面前,一跤摔倒在地上,把手里的面包篮扔上了半空,当那个男孩在兰德身旁爬起来的时候,却忽然立住不动,只是张大了嘴盯着掉下来的篮子和面包,那些长棍面包在篮子旁边都是一端着地,相互支撑,形成了一个圆锥形。一个只穿着衬衫,正在一家旅店的二楼窗户旁喝酒的人不小心掉出窗外,他的尖叫声只发出一半就中断了,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双脚着地,完好无损地站在距离泰戴沙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手中还拿着他的啤酒杯。兰德没有放慢脚步,只让那个人继续去惊叹他的奇迹。异变的波澜跟随着兰德,向整座城市荡漾开去。

并非每一个奇异事件都像那些长条面包一样与人无害,或者像那个跌下楼的醉汉一样保住了自己的脖子,兰德带来的异变能够让本来无足轻重的扑跌造成骨折颈断的重伤;人们会说出自己从不曾说过的话语,因而与别人结下一生难解的仇恨;女人会因为她们早已习惯的细小嫌隙而决定毒杀自己的丈夫;或者,也会有人从自己的地窖里挖出一只腐烂的麻袋,里面装满了黄金,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地窖里挖土;或者是一个男人终于握住了一个女人的手,而他以前从来都不敢靠近她。毁灭总是和幸运同时出现,明说这是一种平衡,发生一件坏事,也就会发生一件好事。兰德觉得应该是发生一件好事,一定要伴随一件坏事,他要尽快处理好提尔的事务,迅速离开。在拥挤不堪的街道上策马狂奔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并没有让坐骑真正慢下来,枪姬众们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