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那天我穿着黑色的平跟小皮鞋,纯白的筒袜,只到膝盖以上的半身短裙,还有一件超短式的牛仔外套,刚刚洗过的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那年我十二岁,稚嫩的像孩子手里的棒棒糖。

……

我生命里最冠冕堂皇的25年时光,就这样在我的不断离开里一闪而过。

三岁那年的第一次搬家,我还会拉着妈妈的衣角,用眼泪反抗这种在我眼里无谓的出走生活,但是从第二次开始我就学会了顺从,我知道我的眼泪抵不上妈妈和爸爸要追求的理想。我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就不能都留在一个城市生活,为什么他们各自合适的条件和梦想总是在不同的城市发芽。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当时是在做我出生的那个八十年代最流行的一个动作——下海!

妈妈是个在男人眼里典型的女强人,所以她要在爸爸奋斗的同时自己也奋斗,对妈妈而言,我是她的死穴,她不能离开我,所以她无论去哪里都要把我带上。

三岁的时候我跟着她从西双版纳到了南京,六岁的时候再次回到西双版纳,这样一过就是六年,我以为从此西双版纳会顺利地把我以后的日子铺垫开,再也不会离开我,直到有一天我多了一个大我两岁的哥哥。

我后来一直会回想起我十二岁那年的那一天,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女人,旁边站着一个比我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子。那个女人就这样对着我妈妈一直一直哭,妈妈一直面无表情。

那女人一边哭一边说:“活了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个女人。”这个时候我走了进去,那女人见了我哭声更大了,“还有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妈妈对她说:“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这是我那天听到的妈妈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然后那女人就拉过了那个男孩子,说:“可是我们的儿子已经十四岁了啊。”

我妈妈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妈妈便开始收拾行李了。我也明白,这次我也是一定要走的,但是我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个男孩比我大两岁就该我和妈妈离开,一张结婚证和两岁的差距到底哪个分量更重?但比这更叫我困惑的是,这个时候爸爸去了哪里!

这次的离开是最叫我刻骨铭心的,因为伤悲,也因为措手不及。

关于我要离开西双版纳的消息我只告诉了蔡云河一个人,甚至走春我都没告诉。

蔡云河当时还是一副童里童气的腔调,他对我说:“没关系,小一,我会告诉走春的,我们以后会去看你的。”

蔡云河不知道,他说的“我们”两个字叫我心里生生地孤寂了好几年。

整整十三年过去了,我跟着妈妈从四川到了南京,再到天津,然后到青岛,再到武汉,然后又是无锡。这些不停变换的城市让我的生活与时间脱节,天津、青岛和武汉只是短暂地停留,而我难以摆脱对西双版纳和南京的想念,也摆脱不了对无锡的依赖。因为西双版纳有蔡云河和走春,南京有张想,而无锡有连秋、阿可和程然。对了,无锡还有凌点点,凌点点自从认识我之后就到处告诉朋友们,他开始启用新名:一点。

我怎么能够想到十三年后,我再次见到了他,这个让我承受十三年离别生活的男人突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会和他纠缠不清,可是这纠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