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叛的问题

伯萨敏一边在泰拉辛宫最顶端的那些杂乱的小隔间中穿行,一边小心地抱住她的书写板。如果墨水瓶塞松动了,让墨水溅到衣服上,就很难洗掉了。雨终于停了,阁楼里陷入一片寂静。今天至少要让罪奴进行一点练习,人被拘束太久,肯定会情绪低落,而这些克难的隔间实在是太狭小了。但遗憾的是,今天她没有被指派散步的工作。李娜从没有被安排过散步的工作,虽然她曾经是苏罗丝最优秀的训练师,很受尊敬。李娜有一点严厉,但技巧相当高超,所有人都曾经认为年轻的李娜会突破年龄的限制,迅速成为上罪奴主。但世事无常,罪奴主永远都比罪奴多,在法美镇战败后,就再没有人见过李娜控御罪奴。和她有同样遭遇的还有汐塔。她们在离开法美镇后被苏罗丝接纳为私人部属。伯萨敏在喝酒时像其他人一样喜欢谈论王之血脉和他们的亲随,但在话题转移到李娜和汐塔身上时,她从不敢发出任何评论,虽然她经常会想到她们。

“李娜,你从对面开始,”她发出命令,“如何?你还想让爱桑德得到你工作懈怠的报告吗?”

在法美镇战败前,个子矮小的李娜有一种极具威势的自信,但现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有一根肌肉在微微抽搐。她给了伯萨敏一个病态的、逢迎的微笑,然后才快步走进狭窄的走道里,一边还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仿佛害怕它们会乱掉。除了李娜最亲密的朋友,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在欺侮她,这大概也是她曾过于张扬跋扈的报应。与众不同往往会对自己不利,所以伯萨敏也在小心避免犯下这样的错误,她将自己的秘密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她知道一些秘密,但对此三缄其口,所以别人并不知道她的这些秘密。而她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伯萨敏·泽埃米是完美罪奴主的典范。她要做到绝对的完美,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她训练的罪奴。

她集中精神,以最高效率完成检视的工作,她要确认罪奴们保持着自身和房间的整洁。如果有罪奴没做到,她就会在书写板上的记录页中划一个符号;如果遇到某个罪奴做得非常令人满意,她会给她一颗糖。除此之外,她不会在任何隔间里做片刻耽搁。大多数被她控御过的罪奴,不论来自帝国还是大海的这一边,都会带着微笑向她问好,甚至在她们跪下时,笑容也不会褪去。她们知道,她很严格,但也是公正的。而其他罪奴脸上就看不到笑容了。那些像她一样肤色黝黑的亚桑米亚尔罪奴大多用石块般的面孔对着她,或者向她显示出深深的怒意,她们大概都以为能把自己的表情掩饰得很好。

伯萨敏没有记下那些面带愤怒的罪奴,她不会像另外一些人那样惩罚她们。她们仍然认为她们在反抗,但她们已经不再去讨那些俗气的珠宝了。已经过去的就不该再留恋,现在她们懂得下跪,懂得按规矩说话。对于最棘手的个案,一个新的名字是相当有用的工具,它能够割断过去的一切,无论她们多么不情愿,最终都会接受这个名字。反抗之心会随着那些愤怒的表情一同消失,她们最终都会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这是一个已经让人习以为常的模式,就像日出一样,从不曾发生过错误。有些人立刻就屈服了,有些人先是震惊,然后才渐渐明白她们是谁。总是会有几个顽固分子要对抗几个月之久;但更多的人往往在前一天还尖叫着说发生了严重的错误,说她们绝对会通过测试,但第二天,她们就会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在大海的这一侧,过程细节会稍有不同,但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帝国,结果都是一样的。

对于两名罪奴,她记录了她们完全不进行清洁工作的错误。祖茜是一名亚桑米亚尔罪奴,她的个子甚至比伯萨敏还高。伯萨敏认为她应该被抽一顿鞭子,因为她的裙子上满是皱褶,头发蓬松凌乱,床铺也是乱成一团,而她的脸已经因为哭泣而浮肿了。她刚刚跪下,就又开始抽泣起来,泪水不断地沿着她的脸颊流下,为她量身订制的灰色长裙现在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胖的人。

祖茜是伯萨敏亲自给她取的名字,所以她对这名罪奴有一种特别的关注。她摘下钢笔帽,蘸了一点墨水,记录下对祖茜的处置建议:应该将她送离王宫,安置在双罪奴居住的罪奴巢中,让一个来自帝国的罪奴陪伴她,最好这个来自帝国的罪奴已经有过和新罪奴成为知心朋友的经验。泪水迟早都会流光的。

但伯萨敏不知道苏罗丝是否会接受这个建议。苏罗丝已经完全占有了那些来自帝国的罪奴,一位王之血脉拥有的罪奴数量只要有苏罗丝的十分之一,就会被怀疑有叛乱企图,甚至会遭到正式指控,但苏罗丝却仿佛将所有那些罪奴都视作她的个人财产。如果苏罗丝不赞成伯萨敏的意见,她就必须另想办法。伯萨敏绝不会让绝望的情绪夺走任何一个罪奴!第二个被特别记录的是苔希,不过她并没有祖茜那样的对抗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