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同的舞蹈(第4/13页)

他眨眨眼,在这一瞬间,他只是惊诧地望着眼前这张美丽的面孔。从窗口注入的阳光照射在这张浸润着汗水的脸上,让它泛起闪亮的光彩。他几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贝特丝正在跳的复杂舞步是什么,但他总是能在绊倒贝特丝之前找回平衡。这些舞步仿佛是他天生就会的,就像那些记忆一样,这支舞蹈是属于他的。他不知道这些是他借来的还是偷来的,但它们和那些他真正经历过的事实毫无间隙地交织在一起。他如果不认真思考,已经无法将它们分开了。

他向贝特丝说的那些关于伤疤的话是真的,他是因为缺乏信息才被吊起来的。他曾经两次像傻瓜一样走进一件特法器,那时他完全是个乡下白痴,以为走进那里就像走过一片草地那么简单。好吧,确实是那么简单没错,但这种愚行的结果只是让他更加不信任所有与至上力有关的事情。他在第一次走进特法器时得知,他命中注定将要死亡,并且重生,还有其他许多他完全不想听到的事情。而那些事情又让他第二次走进一件特法器,这次,他被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脖子。

一系列复杂的舞步,每一步都是那么巧妙而又必要,每一步都会造成他想象不到的效果。他发现自己一直落入这种舞蹈的陷阱。如果那时不是兰德切断绳子救了他,他就死定了。他开始第一百次向自己许下一个承诺——从现在开始,他要看清自己迈出的每一步,绝不会再不假思索地跳进什么地方。

实际上,他在那一天得到的不仅是伤疤,还有挂在胸前的银狐狸头。狐狸的两只眼睛各有一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它们看上去很像是古代两仪师的徽记。有时候,他想到这枚徽章就会拼命地大笑,一直笑到自己肋侧发痛。他不信任所有两仪师,所以他甚至在洗澡和睡觉时也会将这样东西挂在脖子上。这个世界是个有趣的地方——总是那么奇特而有趣。

他的另一项收获就是信息,即使那不是他想要的信息。一片片其他人的人生现在塞满了他的脑袋,成千上万的残片,有时只是几小时的场景,有时却是绵延数年的回忆。优雅的宫廷和血腥的杀戮跨越了千年以上,从兽魔人战争以前很久一直到亚图·鹰翼崛起的最后一战,这些都是他的,跟他的没两样。

拿勒辛、代瑞德、塔曼尼,还有其他桌旁的酒客都在随音乐打着拍子,他们都是红手队的成员,都在为他们跳舞的指挥官鼓掌。光明啊,“红手队”这个名字只会让麦特的肠胃抽搐不已,这个名字原先属于传说中一支英雄部队,他们誓死保卫曼埃瑟兰,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而现在这些站在红手队旗帜下的步兵和骑兵,绝不会想到他们也会有传说中那样的结局。黛芬夫人同样在打拍子,其余的女侍也都停下脚步,朝这里望过来。

正是因为那些陌生的记忆,这支红手队才会追随麦特,不过他们一直都以为那是麦特自己的能力。麦特的优势在于他的脑海里储存着许多战斗和战役,即使一百个男人也不可能经历这么多战火。不管他那时是属于胜利的一方,还是失败的一方,他都清楚地记得那些战争是如何胜利和失败的。只需要一点智慧,就能运用它们,让他率领的部队获得胜利。至少迄今为止都还是这样——当他找不到办法逃避战争的时候。不止一次,他希望能把这些记忆赶出脑海,没有它们,他就不会待在这里,指挥将近六千名士兵。每天还有更多人投入他的旗下。他要率领他们向南进军,前去指挥一场该死的侵略战争,而他的目标是占领被该死的弃光魔使控制的一个该死的国家。他不是英雄,也不想成为英雄。英雄有一个坏习惯,总是喜欢自寻死路,当你是英雄的时候,别人会扔给你一根肉骨头,就把你丢到墙角去,然后你要等到可以再次去狩猎的时候,再去为另一根肉骨头而拼命。当然,这也是士兵们的命运。

不过,若没有这些记忆,他就不能让六千名士兵环绕在他身旁,那样他将只是个被和转生真龙捆缚在一起的时轴,一个为弃光魔使所知的、赤裸裸的目标。一些弃光魔使显然对麦特·考索恩这个人相当了解。沐瑞曾经说过,他是非常重要的,也许兰德需要他和佩林两个人才能赢得最后战争。如果沐瑞是对的,他就只能去做他必须做的事。他会的,他必须让自己接受这点,但他不打算成为该死的英雄。如果他能想到该怎样去对付那只该死的瓦力尔号角……他为沐瑞的灵魂稍稍祈祷一下,他希望沐瑞会是错的。

他和贝特丝最后一次舞到了空地的末端。当他止住脚步的时候,女孩瘫软在他的怀里,欢笑不已:“哦,这真是太奇妙了。我觉得仿佛正在一座王宫中跳舞。我们能再来一次吗?哦,我们能吗?能不能?”黛芬夫人鼓了一会儿掌,才发现女侍们全都呆立在原地,她立刻挥动着手,仿佛赶鸡一样驱赶她们各自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