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浪舞者号

金黄色的太阳刚刚升起在地平线上,光鲜闪亮的黑漆马车停在了码头上,拉车的是四匹非常相似的灰色骏马。穿着金黑两色条纹外衣的瘦高黑发车夫跳下马车,打开了车门。当然,在马车的门板上没有徽章,提尔贵族只有在被迫的情况下才会帮助两仪师,无论脸上的笑多么殷勤,没有人想把他们的名字和家世与白塔牵扯在一起。

伊兰没有等奈妮薇,径自走下了马车。无论是她的步伐,还是整理蓝色亚麻夏装旅行斗篷的姿态,都显得那么优雅。贸勒区的街道上布满了推车和运货马车的车轮痕迹,而这辆马车的皮革座垫也不是很舒服。经过提尔之岩里的闷热后,在吹过艾瑞尼河的微风中确实能感到一丝凉爽。伊兰尽力不想表现出一路颠簸的辛苦,但在站直身体时,还是禁不住用拳头轻轻敲了敲后背。不过,至少昨晚的夜雨减低了漫天灰尘,她心想。她怀疑这辆没有窗帘的马车,是被有意安排给她们的。

在她的南边和北边,更多的码头如同岩石的手指伸进了河面,空气中有一种焦油、麻绳、生鱼、香料和橄榄油的气味。在她背后的石砌货舱前面,堆放着奇怪的长形黄绿色水果,它们全都一大捆一大捆地生长在一起。在这些水果和码头之间的死水潭中,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腐烂气味。尽管时间还很早,穿着皮背心、垂着肩膀的男人们已经开始在码头四处劳碌了,他们或者在背上扛着大包,或者推着装满了箱桶的手推车。工人们经过她身边时,往往只是用阴沉的目光瞥她一下,黑眼睛很快低垂下去,前额的头发紧贴在渍汗的额头上,大多数人甚至连头也不抬。伊兰看到这番情景,不由得感到一阵伤心。

那些提尔贵族们并没有善待他们的人民,被虐待者逐渐变成了这副模样。在安多,伊兰总是能遇到愉快的微笑和尊敬的问候,人们都是挺直了腰杆,明白自己的价值和她是一样的。现在她几乎有些后悔离开这里了。她从小就被当作一名领袖进行培养,她的职责就是总有一天要领导一个骄傲的民族,她迫切地想让这些人知道个人的尊严。但这是兰德的工作,不是她的。如果他没有做好,我会告诉他我的主意,我的主意总会多些的。至少他已经采纳了她的建议。她必须承认,他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的人民。想到回来时能看到他都做了些什么,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如果还有机会回来的话。

从她站立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十几艘船,远处的船只就更多了,但吸引她注意的只有一艘船。那艘船停在她面前码头的末端,尖利的船头直指艾瑞尼河上游。这艘海民的风剪子足有三百多尺长,比伊兰眼中其他的船大上了一半,船身中央挺立着三根巨大的主桅,船尾高起的甲板上还有一根短一些的。伊兰以前坐过船,但从没有坐过这么大的,也没有坐过要驶入大洋的船。但这艘船主人的称号就代表着遥远的地方和陌生的港口——亚桑米亚尔,海民,他们和艾伊尔人都是异乡故事里的主角。

奈妮薇跟在伊兰后面爬出了马车,身上系着一条绿色的旅行斗篷。下车时,她不停地嘟囔着,既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个马车夫:“颠簸得好像一只暴风里的母鸡!好像是在拍打灰尘的地毯!好车夫,你是怎么找到从城堡到这里的所有坑洞啊?这真的需要一点技巧。但是你赶马却缺乏同样的技巧,真是可惜了。”车夫阴着脸色,伸手要将奈妮薇扶下马车,但被她拒绝了。

伊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双份的银币:“谢谢你把我们平安又快速地带到这里。”她把银币放在车夫的手掌里,同时给了一个微笑,“我们告诉你要走快些,而你也做到了,街道的崎岖不是你的错,你在恶劣的条件下优秀地完成了工作。”

没有看手中的银币,车夫向伊兰深深地鞠了个躬,带着感激的神情低声说道:“谢谢您,女士。”伊兰相信,言语和那些钱币有着同等的分量。她以前就发现,一句善意的话和一点赞扬经常会收到与银币同样的效果,甚至会更好,当然,银币极少会没有吸引力的。

“愿光明保佑您一路平安,女士。”他又说道。向奈妮薇仅有的一瞥,说明这个祝愿是给伊兰一个人的。奈妮薇必须先学会宽容和体谅,她确实缺少这些。

车夫从马车里拿出她们的行李,调转马头,向城里奔驰而去。奈妮薇不情愿地说:“我想,我不该那样责怪他的,一只鸟也很难在这种街道上轻松前进,更不要说一辆马车了,但颠簸了这一路,我觉得好像在马背上坐了一个星期。”

“毕竟不是因为他的错,你才会有这么痛的……后背。”伊兰一边拿起自己的东西,一边对奈妮薇说着,她的微笑似乎能带走所有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