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推开动物园的玻璃大门,温特的心脏怦怦直跳。动物的各种声音传到走廊上,关在富丽堂皇的笼子里的鸟嘎嘎地叫;猴子拉住头顶的藤蔓发出吱吱声;白色种马在远处的马厩嘶鸣。

她在暖气泄出前关上门,望向前方的岔路,没看到杰新。宫殿这一翼的动物园占地几英亩,一个由围篱、铁笼和玻璃箱组成的迷宫,各种奇花异草,让这里总是潮湿而芬芳,几乎遮掩了动物的气味。

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即使在斯嘉丽没来之前。有动物在的地方,就让她感觉像是回到了家,它们不懂得什么心智操控,不在乎她美不美、她是不是女王的继女、是不是疯了……在这里,周围都是她的朋友,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曾崩溃过。在这里,她很平静,在这里,她会假装她可以控制自己的知觉。

她把一绺不听话的发丝塞在耳后,继续往前走。她经过了北极狐冰冻的家,它蜷缩在一株桦木上,脸藏在竖起的尾巴后面;下一个笼子里是一头母雪豹和它三头腾跃的小崽;在长满青苔的路对面有一只沉睡的白色猫头鹰,温特走过去时,它忽然间睁开它那双巨大的眼睛。

她看到前方鲁的围栏了,但它一定是睡在它的棚子里,因为看不见狼的身影。再过去便是斯嘉丽,整个动物园里,唯一不是纯白的她有着一头挑衅的红发,即使那么湿热,那件连帽运动衫也从不离身,她双手抱膝坐在那里,盯着笼子外的花台。

温特走近,她吓了一跳。

“你好,朋友。”温特跪在斯嘉丽的笼子面前。

“你好,小疯子。”斯嘉丽说道,听起来像宠爱的口吻,“今天城墙怎么了?”

温特若有所思地嗯嗯,她是如此的心烦意乱,几乎没有关注到墙壁,“跟平常一样。”她判定。

“很好。”斯嘉丽把她的鬈发拨到一边,她的头发因为油腻和污垢变黑了,不像过去那样火红了,让温特想起了彗星的尾巴,她还瘦了许多,温特感到很内疚,她应该带点零食来的。

斯嘉丽用带着一点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温特,她身上那件礼服要比平日闪亮华丽些,“你看起来……”她停顿了一下,“算了,参加什么场合吗?”

温特双手合十,“杰新要我来这里见他。”

斯嘉丽点点头,不感到意外,“是啊,他刚刚就到了。”她歪了歪脑袋,下巴指向小路,“他在那里。”

温特站起来,膝盖发抖,她为什么紧张?是杰新呀,小时候便见过她满身是泥、大大小小的抓痕的模样;她受伤的时候,是他替她包扎伤口;幻觉来的时候,是他抱着她,低声安慰,把她拉回现实。

可是,当他要她来这里见他时,他却不一样了。

头一次,他显得异常焦虑。

她半个晚上都在想可能是什么事,最后总是想象到一种可能,一个闪耀的希望。

他要告诉她,他爱她,他不想假装了,不管政治、不管她的继母,他不能再继续这样过了。

她颤抖着。

“谢谢你。”她喃喃地对斯嘉丽说道,理了理裙子,走上小路。

“温特?”

她停下脚步,斯嘉丽抓着离她的脸最近的栏杆,“当心。”

温特歪歪脑袋,“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知道你相信他,只是……当心。”

温特笑了,可怜的、不信任人的斯嘉丽,“好的,倘使你坚持。”她说,转身离开。

她一绕过鲁的围栏,就看见他了。杰新站在一座瀑布下的池塘边,涟漪点点,一家六口光洁美丽的天鹅在水面上游着,他扔出口袋里的面包屑,它们聚集在他周围。

他穿着制服,准备好要值班,替她站岗。他的发色很淡,在动物园朦胧的光线下,有那么一会儿,温特想象他也是拉维娜圈养的动物——她的一个宠物。

杰新抬头看过来之际,她摆脱这个想法,他的表情黯然,她的心也冷了下来,希望幻灭。那么,这不是一个浪漫的会面,当然不是,永远不会是。

这种失望打击不了她对爱情的幻想,她依然盼着他把她按到墙上,亲吻她,直到她无法呼吸。

她清了清嗓子,站到他身旁,“这里很隐蔽。”她说,在他丢光了口袋里的面包时,用肩膀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杰新犹豫了一下,然后也用肩膀碰她,“这个动物园向公众开放呢,殿下。”

“是,但大门五分钟后就会锁上,没有人会来这里。”

他看了看身后,“你说得对,我想这里很隐蔽。”

希望像泡沫一样升起。也许,也许……

“和我一起走走。”杰新说道,很快下了桥。

她跟着他绕过池塘,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地上,一只手摸着刀柄,侍卫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