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染的希望之光(上)

这是今年春季的第一场风暴,来势汹汹,乌黑的云层之中洒落瓢泼大雨,雷霆在头顶隆隆作响,闪电宛如弯曲的长蛇一样在天穹之上蜿蜒而过;强风嘶吼着扑向塔尔隆要塞,卷起旌旗,折断旗杆,将城墙上的一切没有固定好的杂物统统扫落;这场风暴的声势是如此猛恶,塔尔隆要塞与周围山脉结为一体的地基仿佛都在撼动,令目睹这一幕的人们不由得心神为之震颤。

塔尔隆城墙上的守卫士兵们早就被暴风雨赶走,不是躲在塔楼里面瑟瑟发抖,就是干脆溜到城墙下面的简陋兵营烤火。只有光耀神殿的护教骑士们毫不退缩的迎接风暴的洗礼,绣有金色日芒和黑色战锤徽章的斗篷被雨水浇得透湿,冰冷的雨水灌进胸甲和锁子甲之间的缝隙,然而他们依然屹立不摇,宛如一排钢铁雕像。

裁决之锤骑士团总团长让·雷顿坐在一把笨重、毫无雕饰的高背座椅上,双眼直视前方,仿佛灼灼目光能够穿透墙外的黑暗。细细的水珠在他的浓眉上方凝结,他的头顶上方虽然有着坚固的塔楼遮蔽风雨,手边也放着一大盆炭火,然而从狭窄窗洞之中吹拂进来的风依然让周围变得潮湿冰冷,而且发出一种尖利刺耳的呼啸声。

该死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声音。

让·雷顿总团长有些想要去拿放在桌边的黄铜酒杯,那玩意比人头还大,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并且用胡椒和橘子调了味的葡萄烧酒。这当然与光耀之主的教义不符,然而在这样一个又湿又冷、和深夜简直没有区别的拂晓,一口葡萄烧酒远比大段宗教祷言更能温暖人心。

如果不是塔尔隆要塞的正副两位指挥官同样坐在这张桌子的旁边,说不定让·雷顿总团长就没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了。但是现在,他只能挪开双手,远离那些香气扑鼻的魔鬼琼浆,靠近烟气扑鼻的炭火盆。

让·雷顿总团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是他建议将例行的军事会议放在塔尔隆要塞第一道城墙上面召开的,然而看起来这恐怕是一个错误。从暴风雨降临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开口了,许多贵族军官和骑士都心神不宁的东张西望,似乎惧怕威势赫赫的雷电会毫无预兆的劈落下来,将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如果我是执掌雷霆者卡该诺,我一定会这样做的。”

让·雷顿总团长脸色阴沉的想,随后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个日轮的手势,恳请光耀之主佛兰达拉宽恕他刚才小小的渎神念头。

这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参加例行军事会议的人数不多,但是职位可都不低,塔尔隆要塞的两位指挥官大人都在,德尔德斯王国的摄政王赞多拉大公和西吉士王国的洛克王子也都列席参加,此外还有十几名骑士团长和高级将领。但是令让·雷顿总团长强压心头怒火的是,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法提出像样的意见来,有些家伙甚至拒绝相信恶魔大军将至,还在做着一切都是虚惊的美梦。

比如那个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冻得可怜兮兮直抽鼻子的洛克王子殿下,就是这些妄想症患者之中的佼佼者。由于王子殿下身娇体弱,加上舟车劳顿,抵达塔尔隆要塞的时候害了一些小病,所以显得有些狼狈。让·雷顿总团长可以理解身体虚弱的病人的苦楚,但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点小病就会让人变得软软哒哒,简直像是个扭扭捏捏的女人。

或许这与生病没有半点关系,骄奢淫逸的生活总是把人的脊梁骨抽走,换上某些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教典上早有记载,也写明了针对的办法,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真应该让这家伙到火刑架上去暖和暖和。

让·雷顿总团长恨恨的瞪了一眼洛克王子,后者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随后又用力抽了抽鼻子。“尊敬的让·雷顿总团长大人,”

他鼓足勇气,嗫喏着开口说,“请问……这次会议可以结束了吗?”

“结束?”

让·雷顿总团长发出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的间隙之中硬挤出来似的,“洛克王子殿下,我以为会议还没有谈到任何有意义的问题,除了一开始的老调重弹之外,你们是否可以提供任何关于准备进度方面的消息?西侧城墙的几处破损是否已经得到了修补?年久失修而损坏的那些炼金弩炮是否已经得到了更换?战士的训练情况怎么样,第二梯队和第三梯队组建情况如何?援兵几时能到?粮食还有多少?这些实质性的东西我根本还没有听到,军事会议简直还没有开始,你就说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这番意料之外的雷霆之怒吓得洛克王子脸色发白,而他的两名随行护卫则双双手按剑柄,身体前倾,紧绷如弓弦,似乎打算在让·雷顿总团长忍不住动手的时候抢救他们的王子殿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裁决之锤骑士团的总团长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持剑大公,而那两名西吉士王国精挑细选的护卫骑士不过是带剑勋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