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连蝉(第3/5页)

不知为何薛府中人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夏便回宫中,反而一直在这外邸盘桓。对云乱和连蝉而言,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过得非常快乐。

每日相约出游,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都遍布两个孩童的足迹,两小无猜,相见甚欢。

或许是因为连蝉的感染,身在异乡的云乱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繁华锦绣的长安城。

直到第二年春天,薛苑的玉蕊花再次怒放的时候,薛苑中的嘈杂打破了阳春的静美。

云乱爬上墙头,却见连蝉一人坐在树下哭泣,远远望见回廊上兵士来回奔走,仆役四散,不时听到器皿碎裂之声。

云乱见连蝉哭得悲切,也顾不了许多,翻身自墙头跃下,来到连蝉身边,“你怎么了?”

连蝉抬头看看云乱,一时间泣不成声,“皇爷爷下诏将爹爹流放,那些人是来抄家的……”

两人都是孩童,哪里知道此时正身处于一场太子地位之争?

是年武惠妃深得玄宗恩宠,一心想要废除太子李瑛,改立自己的儿子李瑁为太子。驸马薛锈之妹是太子李瑛的正妃,拥护太子李瑛,自然被武惠妃视作眼中钉,于是指使人诬陷太子与驸马等人图谋不轨,太子固然被诛,驸马薛锈也被流放。唐昌虽为帝女,却始终不得玄宗宠爱,百般告饶也无法免去驸马罪责,唯有奉诏携女回宫,从此与驸马再无相干……

连蝉年幼,自不知其中的凶险,只知从此不得再见父面,也不能再来这薛苑见云乱。两个孩童相拥大哭一场,却是势单力弱,别无他法。

连蝉临行之时,摘下一枚髻上的玉蝉赠予云乱作为留念,依依惜别,更是泪化倾盆。

云乱心头茫然酸楚,目送连蝉随母出府,马车扬长而去,耳边似乎还听得到连蝉的呜咽声,回头看看原本显赫的薛府,朱漆大门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封条,上写开元二十五年四月。

云乱捏着连蝉留下的玉蝉,心头此起彼伏。回到驿馆再爬上墙头,只见薛苑一片死寂,唯有那棵玉蕊花树开得正艳……

云乱也知宫闱深深,只怕从此再也无缘得见连蝉,于是将玉蝉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每每睹物思人,心头都酸楚难当。

然而时间依然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十数载,中途回纥部族多有变动征战,然云乱未得传召回国,唯有留守长安,继续深造。

云乱此时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回纥小儿,已长成一名长身玉立的英武青年。

天宝三年,云乱兄长骨力裴罗联合葛逻禄部杀颉跌伊施可汗,自立为王,称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南居突厥故地,建立了包括铁勒诸部的回纥汗国。

国之将立,急需治国良才,云乱与多名留学大唐的回纥士生被可汗召回,纷纷委以重任。

骨力裴罗见幼弟归来,既秉承回纥骁勇善战之血气,又蕴含大唐谦和大气之气度,对之更是委以重任,封之为左叶护。

次年,云乱奉命领兵与突厥白眉可汗阿史那鹘陇匐白眉特勒作战,不久势如破竹,攻破突厥,击杀白眉可汗,自此回纥汗国尽有突厥故地,东邻室韦,西抵阿尔泰山,南控大漠!

云乱取得白眉可汗首级,获得王兄封赏,不久受命为回纥使节,携带白眉可汗首级献与大唐,并押运大批贡品入长安。

经过数月的行程,长安城已屹立眼前,还是那般繁华似锦。

却是适逢花朝节,众多仕女出游,长安街头更是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回纥马队自长安城南面的明德门入,延绵十里之长。长安城中虽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如此豪华的马队车队也非易见,尤其是回纥使节云乱所乘的雪色骆驼,当真是众人见所未见,是以宽道两边围观者众。

旧地重游,云乱心中此起彼伏,胯下的极品雪驼似乎也知主人心事,一路慢行。

大唐民风开化,更何况适逢佳节,长安城民素有狂欢娱乐的俗例。

云乱本就年少俊朗,此时身着锦袍,跨乘雪驼,施施然而来,早引得长安城中不少妙龄少女倾心爱慕,纷纷将手中的花枝抛向云乱,一时间漫天花雨,飘摇而下。

云乱素知长安民俗,坦然自若,偏偏胯下的雪驼少见世面,受惊之下发足狂奔,没头没脑地撞向右面的人群!

人群原本挨挤密集,哪里知道那身形庞大的雪驼会直冲过来,人人惊呼发喊,四下逃窜!

云乱心知出了乱子,慌忙力挽缰绳,那雪驼吃痛,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然而人群受惊,如决堤之水一般没了分寸!

人群鼓噪中只听得马嘶连连,一白马人立而起,马背上之人惊呼一声倒摔下去,如此这般就算不被马匹踩中,只怕也难逃四散奔走的人群踩踏!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出来,将堕马之人拦腰抱住,方才免去这等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