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走廊的门在安度因背后被重重地关上。依照他的特别要求,他被单独和一名被控以杀戮罪行的重刑犯留在了一间牢房里。

安度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他注意到,这一次自己没有颤抖得那么厉害。加尔鲁什坐在床铺上,依旧戴着重镣,看着这名人类王子。

“我想要知道你对于沃金的证词有什么想法。”加尔鲁什说道。

安度因抿起了嘴唇。 “遵照我们的约定,这一次你应该先对我说些事情。”

加尔鲁什发出一阵深沉惆怅的笑声。 “那么我会对你说,我相信今天结束之后,我将失去任何走出这间牢房的希望,除了被押赴刑场以外。”

“的确,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安度因说道,“但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加尔鲁什盯着安度因,仿佛在看着一个白痴。“我威胁了沃金,驱逐了他的族人,还试图杀死他。这些已经足够了。”

安度因耸耸肩。“他也威胁过你,污蔑过你的名号,并当着你的面发誓说会杀死你。如果他做不到,他也能轻易在奥格瑞玛找到愿意这样做的人。也许你驱逐他的族人并非是因为你恨他们,而是因为你害怕他们。”

兽人发出怒吼。他猛地站起身,吓得安度因向后一缩身子。但是就在他发出吼声的时候,楚氏兄弟已经冲了进来。

“没事!”安度因抬起一只手,勉强作出微笑的表情,“我们只是在……讨论问题。”

楚李和楚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楚李审视着加尔鲁什。“听起来不像是在讨论。”兽人没有说话,只是在迅速地喘着粗气,两只拳头不停地一张一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安度因说。

楚罗平静地说道: “囚犯地狱咆哮,你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与殿下说话乃是对你的优待。如果我们感觉到他可能遭遇任何危险,你的这项优待将被撤销。你明白吗?”

片刻之间,加尔鲁什仿佛是要冲破铁栅,扑向楚罗。但他最终还是坐了下去,沉重的铁镣随着他的动作当啷作响。“我明白。”他依旧怒恨交加,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这样很好。你还希望继续吗,殿下?”

“是的,”安度因说,“谢谢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楚氏兄弟鞠躬后便退了出去。但在走上通向走廊门的斜坡前,楚李又警告性地看了加尔鲁什一眼。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这道栅栏,我早就杀掉你了。”加尔鲁什低声咆哮着。

“我知道。”安度因回答道,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但这道栅栏的确是存在的。”

“确实。”加尔鲁什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并不害怕想要暗中取走我性命的懦夫。我从没有害怕过沃金。”

“那么,你为什么不在mak’gora中向他挑战?”已经从刚刚的惊骇中恢复过来的安度因毫不退让地回敬道,“为什么要采取那种卑劣的方法,犯下有悖于你的传统的罪行?难道你是害怕他会在公平的决斗中击败你?你所做的才是懦夫的行径,是玛加萨的勾当。”

“我以为你是有荣誉的,但你也是只想着来阴的,小崽子。”

“我说的是实话,加尔鲁什。正是这一点让你感到困扰,不是吗?重要的不在于其他人如何看你,而是你如何看待自己。”

安度因本以为加尔鲁什会再一次暴怒而起。但这一次,加尔鲁什将怒火压在了心中。只是在他的眼睛里还有火光喷射出来。

“我从没有忘记过吾族的传统。”加尔鲁什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安度因必须支起耳朵才能听到,“我要重复自己对沃金说过的话。如果我自由了,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为兽人赢得一个自豪而光荣的未来——还有任何有勇气与我们并肩奋战的人。”

“如果联盟也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呢?”

“什么?”

“如果联盟也和你站在同一阵线呢?你真正关心的是兽人的自豪与光荣,还是你自己?”这番话是安度因刚刚想到的。它仿佛有自己的意志,直接飞出了安度因的双唇。安度因将它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它的荒谬。但他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不,并不荒谬,也绝非不可能。和平是一定能达成的。没有人必须放弃这个未来。团结,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合作——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能激发真正的自豪感,实现长久牢固的光荣?

造就英雄的是这个,而绝不是杀戮。

加尔鲁什惊讶地盯着安度因,微微张着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安度因的呼吸很浅,而两个人之间只有不断延续的沉默。他不敢再说话,仿佛是害怕打破加尔鲁什所中的法术。

终于,加尔鲁什开口了: “出去。”

失望的情绪让王子的每一根骨头都感到疼痛,仿佛它们正在一同唱着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