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6/16页)

“问过了。”

“那我有没有得到答案?”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队长。有个时髦的富婆,她叫咱把你抬到这上头来的,这是她家。”

尽管魏姆斯脑子里仿佛充满了粉红色的黑糖浆,他仍然抓住了两条线索,并且把它们拧到了一块儿。“有钱”和“上”,这让他想起了点什么。还有房间里那股奇特的化学气味,就连喏比身上那魏姆斯熟悉的味道都被它盖过了。

“你说的不会是兰金小姐吧,嗯?”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准儿就是她。好大块头。对龙狂热得很。”喏比咧开嘴,老鼠一样的脸上满是心照不宣的表情,叫魏姆斯好不心惊胆战。“你睡的就是她的床。”他说。

魏姆斯四下瞅瞅,同时感到一种模模糊糊的惊恐奏响了序曲。他的眼睛已经稍微能够聚焦,他看出这地方的确缺少单身汉那种臭袜子满屋的氛围,反倒是有一丝滑石粉的味道。

“缺了点女人味儿。”喏比一脸见多识广的神情。

“等等,等一下。”魏姆斯道,“我记得有条龙,飞到我们头顶……”

记忆爬上来,像个心怀不满的僵尸一样给了他一下。

“你还好吧,队长?”

——龙爪,张开着,像人的胳膊一样宽;翅膀的隆隆和砰砰声,比船帆还大;化学制品的恶臭,只有神仙才知道是哪一种……

它离得那样近,他甚至能看清它腿上的小鳞片和它眼睛里闪烁的红光。它们不仅仅是爬行动物的眼睛,你可以淹死在那样的眼睛里。还有它的气息,那样炙热,一点都不像火,更像是某种固体,它不是把东西烧毁,而是将它们敲得粉碎……

另一方面,他还活生生地躺在这儿。他左边身子好像给铁棒打了一下,但他肯定是活着没错。

“怎么回事?”他问。

“是卡萝卜。”喏比道,“他一把抓起你和军士,赶在它打中咱之前的一秒钟跳下了房顶。”

“我肋骨疼。肯定是被它打中了。”魏姆斯说。

“不,我看多半是你摔到茅房顶上的时候撞的。”喏比道,“然后你滚下去又撞上了集雨桶。”

“科垄怎么样?他受伤了吗?”

“没受啥伤。算不上受伤。他算是软着陆。他那么沉,直接把房顶砸穿了去。好一片——”

“然后怎么样了?”

“那个,我们让你躺得舒服点,然后大家一面嚷嚷着军士的名字一面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他们找着他在什么地方。然后他们就站在原地嚷嚷。然后这个女人就大声喊着跑过来。”喏比说。

“你指的可是兰金小姐?”魏姆斯冷冷地问。现在他肋骨上的疼痛气势十分逼人。

“耶。好个大胖子。”喏比全然不为所动,“老天爷,她可真会使唤人!‘哦,可怜的人,你们必须马上把他带到我家去。’所以我们就来了。真是个好地方。城里所有人都在乱转,活像群被砍掉脑袋的小鸡。”

“它造成了多大损失?”

“那个嘛,你晕过去以后巫师对它发了火球。它可一点不喜欢。好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它更抓狂、更来劲儿了。大学逆时向的整片楼都给它抹成了平地。”

“然后——?”

“就这么多了,基本上。它又点了几座房子,然后肯定是裹在烟里头飞走了。”

“谁也没看见它去了哪儿?”

“就算他们看见了,他们也没说。”喏比靠在椅背上,斜着眼四下瞅瞅,“叫人恶心,真的,她竟然住这样的房间。她钱多得要命,军士说的,她凭什么住在这么普普通通的房间里。如果有钱人也住这么普普通通的屋子,不想当穷人又有什么意思?该弄个大理石的。”他吸吸鼻子,“说起来,她说等你醒了就叫我去找她。她在喂她的龙。古怪的小玩意儿,不是吗?人家居然准她留下它们,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

“你知道,跟大的那个一路货,那之类的。”

等喏比拖着脚走出去,魏姆斯重新四下打量起来。没错,它确实缺少喏比心目中富人有义务配备的金叶子和大理石。家具全都很旧了,墙上挂的画毫无疑问很值钱,但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因为不知道还能把它们放哪儿所以才挂在卧室墙上的感觉。房间里还有几幅业余水准的水彩画,画的都是龙。总的来说,这房间似乎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住,并且许多年以来一直对它漫不经心。

这显然是女人的房间,但这女人快快活活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一点没有傻里傻气的闷闷不乐。所有多愁善感的浪漫戏码似乎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她只觉得自己身体健康就很应该谢天谢地了。

摆在外面的那些衣服显然都是从实用、耐穿的角度挑选的——仔细看看,挑选它们的很可能还是上一辈的什么人——它们绝不可能在两性之间的战争中充当炮弹。梳妆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瓶瓶罐罐,但它们严肃的线条暗示标签上写的应该是“每晚抹一次”之类的话,而非“只需在耳后轻轻一点”。你可以想象房间的主人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而且一直被父亲称作“我的小姑娘”,直到她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