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茅房之夜

333 AR 春

瑞娜在农场映入眼帘时哀伤地看着后方的道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儿。”豪尔说。“你想和你那忘恩负义的大姐一样和那个小子私奔。”

瑞娜没有回话,但她感到脸颊发烫。这和直接承认没有两样。

“好呀,你最好考虑清楚,”豪尔说,“我不会让你像伊莲一样羞辱我们家族,和一个老婆才死一天的家伙私奔。全镇的人至今依然在笑话此事,而他们都会以异样眼光打量我老豪尔,因为我养出这样一个天杀的婊子。”

“你打算踏上同样的道路。”豪尔说。“这次不行,女儿,我宁愿抹除魔印也不要再让一切重演。只要你动念逃跑,我就把你关到茅房,就算我得大老远跑到南哨去收尸也无所谓。”

瑞娜望向院子里那间摇摇欲坠的小屋,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父亲从来不曾把她关进去,但伊莲被关过几次,班妮也被关过一次。她至今依然清楚记得她们的惨叫声。

瑞娜回去住班妮和路席克的小房间,从前是她和班妮一起住的。她将仅有的私人物品搬入房内,然后伸出战抖的手闩上门。

躺上床的时候,她抚摸自己最爱的猫小姐。它此刻正在怀孕待产。这样做的同时,她想到了科比,想到镇中广场的房子,想到自己做母亲的模样。这些景象为她带来一丝温暖与慰藉;但她一直注视着房门,很久才敢入睡。

接下来的几天里,瑞娜一有机会就避开父亲。这并不困难。春季播种已经结束,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得分摊杂务,从早忙到晚。单是喂牲口以及打扫马厩就要耗掉瑞娜整个早上,而她还得挤奶、剪毛,并且宰杀牲口、准备三餐、补衣服、制作奶油和乳酪、处理皮革,以及一大堆无止境的家务事。她几乎心怀感激地投入工作,因为工作可以提供保护。

每天早上她都勒平胸部,把脸弄脏,头发弄乱,而豪尔工作忙得没有时间起什么邪念。单是检查田地四周的魔印桩就要花掉好几小时。每根魔印桩都必须仔细检视,确保魔印干净清楚,并且对正角度,与隔壁的魔印桩紧密协调。只要有一点鸟粪落在魔印桩上就有可能削弱魔印的强度,让找到缝隙的恶魔穿印而过。

检查完毕,还得下田除草、收割成熟的作物回家做饭,或腌制起来储存。那些都处理完后,农场里总会有东西需要修补或清理。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吃饭时,不过他们很少交谈。瑞娜上菜以及收拾碗盘时都很小心,尽管不靠他太近。豪尔一直没有以异样眼光打量她;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脾气开始越来越暴躁。

“造物主呀,我的背好痛。”某天晚餐时,他弯腰从火葬那天米雅达赠送的博金麦酒酒桶里舀酒时说道。瑞娜已经记不清楚那天晚上他喝了几杯酒。

豪尔挺直腰杆时发出痛苦的抽气声,接着脚下一绊,放开酒杯。瑞娜立刻上前,一边扶他站定,一边在麦酒洒光前接下酒杯。豪尔瘫倒在她身上,让她把自己拖回座椅。

瑞娜和班妮常常会被叫去帮豪尔揉背,此刻她想也不想就开始揉,以灵巧有力的手指舒缓父亲紧绷的肌肉。

“好女孩,”她父亲轻呼一声,闭上双眼,向后靠在她手上,“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瑞娜。和你两个姐姐不同,她们没有半点亲情。真不知道有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姐姐,你怎么还能这么乖?”

瑞娜揉了揉背,但豪尔抓住她的腰,在她有机会挣脱前拉到身边。她抬头看着他,眼眶已经湿润。

“女儿,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是吧?”他问。

“是的,爸,”瑞娜说。“当然不会。”她轻轻捏一捏他,然后迅速挣脱他的手臂,拿起他的酒杯去酒桶舀酒。

当晚瑞娜被门上传过来的巨响惊醒。她跳下床,穿上连衣裙,但后来并没有其他动静。她趴在房门,耳朵贴紧门板,听见一阵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门,将门拉开一条缝,看见父亲昏倒在地板上,睡衣上都是他吐出的麦酒。

“造物主给我力量。”瑞娜一边祈求,一边弄湿一块抹布,清理父亲和地板上的呕吐物,接着半拖半抱地把父亲带回房间。

豪尔在她拉他上床时开始哭泣,不顾一切地将她抱紧。

“不能再失去你了。”他不停呜咽。瑞娜不知所措地坐在床缘,在他哭泣时搂着他,接着在他睡着后把他推开。她立刻冲回房间,再度闩上房门。

第二天早上,瑞娜捡完畜栏中的鸡蛋回到屋内,发现豪尔正在拔除她房门缝上的钉子。

“门坏了吗?”她问,心脏猛跳。

“没有。”他嘟哝一声。“要用你的门板去补畜棚墙上的洞。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房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夫妻了。”他举起房门,抬到畜棚里去,将吓呆的瑞娜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