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当时,我们正年轻: 我又穿了

我摸摸身下,软软的,细细的。再睁眼,圆盘大的太阳直冲眼睛,赶紧闭眼。这次的着陆点跟上次一样,又落在沙漠里了。看来我跟沙漠还真有缘,只是不知年代和地点是否也一样。我爬起来,先检查随身物品是否完好,再看一眼改良过的时间穿越表。还好,指示灯是绿的,说明一切正常,那群科学家们五个月的力气没白花。吸取上次教训,太阳能太不稳定了,所以这次他们不再用太阳能来驱动,而是改用了一种精良的锂电池。据说是比亚迪第N代产品,比那个梭泥强多了。

我回去后当然造成了非常大的轰动,意义跟杨X伟第一次游太空并且活着回来一样。我消失了五个多月,研究小组的人都不能确定我到底是穿了还是死了。我老板一阵很犯愁怎么跟我爸妈交代。直到某个下午我从天而降,挂在研究室外面的大脖子柳上,压歪了它大半的枝桠。

回二十一世纪的五个月里我忙得不得了。检查身体,写报告,还跟着老板去新疆库车呆了一个月。昔日的龟兹国都城——延城遗址在现在的库车新城和老城之间,当地人称皮朗古城。我跟一群考古学家一起测定古龟兹国的城墙遗址,王宫遗址,奇特寺,大会场遗址,在博物馆跟语言学家一起解读吐火罗文。当我在这些遗址上转悠,看着现在建在上面的民宅农田,除了一千多年前的地基还能测出来,其它的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对我而言,就在几个月前看到的一切,转眼已是1650年的沧桑。就在几个月前鲜活的人,瞬间便成了纸上的几个字。站在如今只是一堵不起眼的小山包上,耳边仍不时会响起那个温润的声音。

“艾晴,明日带你游龟兹去。”

“今年的大雪降了那么多日,真是上天眷顾龟兹。”

“别急,闭上眼,一会儿就好。”

每当这时,我总会恍然四顾,待确定那袭褐红色的僧衣只是我的幻觉,才慢慢平息下来。罗什,我们应该在同一空间里吧?只是,我们之间隔着的,是1650年的时间。你在那里,还好么?苦笑一下,什么好不好的,他命运如何,我怎会不清楚?

去克孜尔千佛洞考察,石窟前有一尊罗什的铜像,我呆呆地看了许久。这尊雕像表现的是他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样貌。单腿屈膝,右手放在膝盖上。穿着露半肩的龟兹僧衣,身材纤长消瘦,眉宇间睿智豁达,风采卓然。虽然不如真正的罗什帅气,但我觉得雕塑家已经掌握了他的神韵。我没见过罗什成年后的模样,但盯着这尊雕塑,却让我浮想联翩。在铜像下合了影,写论文到夜半时,累了就看这张照片,真希望自己还能再见到他,成年后的他。

在库车的龟兹博物馆里还见过了一具女性骨骸,苏巴什遗址出土,距今一千三百年左右,头骨跟耆婆还有我见到过的龟兹王族一样,也有压扁的痕迹。其实扁头也并非不美,只是不符合我们的审美观而已。起码,耆婆在我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古埃及十八王朝的图坦卡门,也是扁头,复员出来的头像,还有他墓里陪葬品上的肖像,都表明这位扁头的十八岁法老是个帅小伙。

本来决定在库车的工作结束后我会跟研究鸠摩罗什的佛学专家碰面。虽然我只接触了他少年时代一段极短的时间,但无论如何那也是第一手资料,专家们极其迫切地想跟我详谈。可是老板接到了研究小组的电话。于是我们匆匆赶回了研究室,开始准备第二次,实际是第四次的穿越。

而这次的穿越,机器是改良了,我腾云驾雾的感觉不如前几次那么难受,但仍不能确定我会降落在哪个地点哪个年代,只能估计还是在两千年左右的时间。而这个左右,是以正负500年来计算的。所以,跨度可以从战国末年到南北朝末年。鉴于上一次的经验,我还是穿了一身宽大的汉服。这可是最大众,跨度可以最大的服饰。

而看看现在的情形,估计再次的穿越对之前的时空地点产生了共鸣,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所以心下也不慌,先判断如何走出沙漠或者找到人。四处眺望,原来我掉在沙漠边缘,旁边便有胡杨林和矮小的红柳丛,远处的胡杨林看上去更茂密一些,我决定往那里走。

已经是阳历五月底了,沙漠正午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水。既然这里有大片胡杨林,应该离水源地不远。所以当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湖面时,我兴奋得赶了过去。

是个面积非常大的湖,简直不敢想像会在沙漠里出现这么一大片湖水。而最重要的是:湖边有人,而且是一群人!能看到同类我当然开心,于是发足向他们奔了过去。没到跟前我突然一个急刹车,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头向后跑。没跑几步一只箭“嗉”一声钉在我脚边,我吓得停住脚,赶紧举双手过顶:“别射我,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