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

鸦树城历史悠久,古老的筑城石上覆了厚厚的苔藓,墙上密布的蜘蛛网如老妪腿上的琐碎血管。城堡正门两侧有两座巨型塔楼,城墙的各个角落由较小的塔楼保护。塔楼都是方形结构。近代的塔楼多筑成筒形或半月形,以利用曲面弹开投石机发射的飞石,可惜鸦树城落城太早,尚没有这项创新。

城堡居高临下,统治着肥沃辽阔的峡谷,无论在地图上还是人们口中,这里都被称作布莱伍德谷,意为“黑木谷”。就名称而论,“谷”是毋庸置疑,树木却无从谈起。几千年来,不管黑木头、棕木头还是绿木头,这里一根都没有,人类的斧头早已把峡谷清得干干净净。远古时代橡木矗立之地,如今是磨坊、民居和庄园的所在。光秃秃的土地泥泞不堪,点缀着正在融化的堆堆积雪。

不过城堡墙中,却有一小片树林,因为布莱伍德家族依然崇拜旧神,遵循安达尔人来维斯特洛之前先民们的习俗。据说神木林中有些树的年龄跟那些塔楼一样古老,尤其是那棵参天的鱼梁木大心树,它的枝条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好似枯瘦嶙峋的手指抓向天空。

当詹姆·兰尼斯特带着随行卫队逶迤穿过起伏的丘陵、进入峡谷时,环绕鸦树城的田野、农场和果园早已成为焦土——他们只看见泥巴、灰烬和焦黑的断壁残垣。这片废土中长出的不是庄稼,而是野草、荆棘和荨麻。放眼四望,詹姆到处都能欣赏到父亲的杰作。路旁尸骨累累,其中多是羊骨,但也有马骨、牛骨,乃至人的头骨。他还发现了一具无头骷髅,被疯长的野草填满了胸腔。

鸦树城不若奔流城一样遭到大军层层封锁,这里的围城战是若干世纪以来轻车熟路的戏码的又一次上演。杰诺斯·布雷肯麾下顶多有五百名士兵,而詹姆既没看见攻城塔,也没发现撞锤或投石机。布雷肯显然无意攻打鸦树城的城门或强袭那高耸厚实的城墙——既然城堡断了外援,他便乐得用饥饿战术来对付老冤家。围城之初无疑有过各种摩擦交火、箭弩对射,但如今战事拖了半年,没人再有力气做那些事。于是一成不变的例行公事麻木地循环,军纪也逐渐松弛下去。

早该结束了,詹姆·兰尼斯特心想。兰尼斯特军占领奔流城后,鸦树城已成为少狼主那短命王国里最后一个据点。待降服鸦树城,他在河间地的差事也将告一段落,届时他可以返回君临。返回国王身边,他提醒自己,另一个声音却在悄声说:返回瑟曦身边。

他终究会面对她——只要总主教没在他回都城之前就把她处决。“立刻回来吧,”她信中写道,那封信他在奔流城让小派烧了,“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立刻回来吧。”詹姆相信她的确需要他,至于其余的话……就我所知,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况且就算他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罪名桩桩是实,他却没有用剑的手来拯救她。

当他的队伍排成整齐队伍、踏过田野时,哨兵们的目光里好奇多过警惕。没人吹响警号,这倒有助于詹姆的计划。他直奔布雷肯伯爵的帐篷而去,那是营地里最大的帐篷,恰当地搭建在小溪边的平缓丘陵上,可以清楚地监视鸦树城的两道城门。

帐篷和帐篷中央杆子上飘扬的旗帜都是棕色,旗帜中央绣了个金黄色盾牌,盾牌里是布雷肯家族的红色骏马纹章。詹姆命众人下马,交代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你们两个在这等,”他告诉他的掌旗官,“待会跟我去办事。我一会就出来。”詹姆跳下“荣誉”,大步迈向布雷肯的帐篷,腰上长剑在剑鞘里摇晃作响。

眼看他径直走来,帐门站岗的两名守卫忧心忡忡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大人,”其中一名守卫说,“需要我们通报吗?”

“我自己通报,”詹姆用金手掀开帐门,低头闯进去。

他们干得正欢,云雨呻吟间谁也没注意到他。女人紧闭眼睛,双手紧抓布雷肯背上的粗糙棕毛,他插一下她就喘一次;老爷的头则埋进了女人的双乳间,手用力抱住女人的屁股。詹姆清了下喉咙:“杰诺斯大人。”

女人的眼睛应声睁开,她发出受惊的尖叫。杰诺斯·布雷肯从她身上滚下床,一把操起剑带,咒骂着拔出武器。“七层地狱啊!”他叫道,“竟敢——”他看到詹姆的金甲白袍,连忙压低剑尖,“兰尼斯特?”

“抱歉坏了您的好事,大人,”詹姆似笑非笑地说,“但公务在身。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好啊,”杰诺斯大人收起剑。他没詹姆高,但更魁梧,厚实的胳膊和肩膀甚至能让铁匠嫉妒。棕色胡楂爬满他的脸颊和下巴,他眼睛也是棕色的,其中的怒气掩饰得很差。“您让我措手不及,大人,我没收到您赶来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