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第5/6页)

“史塔克是个罪有应得的叛徒。”

“陛下,”赛尔弥道,“艾德·史塔克的确参与了推翻您父王的战争,但他对您从无恶意。当太监瓦里斯告诉我们您怀孕的消息时,劳勃要杀您,而史塔克大人出言反对,他说如果要他当杀人共犯,他宁愿甩手不干。”

“你忘了雷妮丝公主和伊耿王子吗?”

“我不敢忘。但那是兰尼斯特干的,陛下。”

“兰尼斯特跟史塔克有何区别?韦赛里斯统称他们为篡夺者的走狗。试问,一个孩子被一群狗袭击,哪条狗撕开他的喉咙有关系吗?所有的狗都有罪,罪在……”话卡在喉咙里,哈茨雅,她忽然想到。她听见自己说,“我得去深坑看看,”她的声音像孩子一样微弱。“你能带我下去吗,爵士先生?”

老人脸上的不情愿一闪而过,但他是不会质疑女王陛下的,“遵命。”

仆人阶梯是下行捷径——不够雄伟,陡峭狭窄,隐藏在墙壁中。巴利斯坦爵士提了灯笼,唯恐丹妮跌倒。二十种不同颜色的砖块紧贴在他们身侧,灯笼光外则一片灰黑。他们三次经过仿如石雕般一动不动的无垢者,唯一的声响是脚踩在石阶上的声音。

弥林大金字塔的底层十分肃静,满是灰尘暗影。外墙足有三十尺厚,脚步声回荡在墙内彩砖围成的拱壁、马厩、大厅和仓库里。他们穿过三道巨型拱门,走下一个火把照亮的斜坡,来到金字塔的地下室,途中经过蓄水池、地牢和一间曾用于鞭笞、剥皮和以烧红的烙铁烙印奴隶的审讯室。最后,他们停在一扇门链布满铁锈的双开大门前,两名无垢者分立两旁。

她命其中一人拿出铁钥匙。伴着锁链吱嘎声,大门缓缓打开。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踏入热浪翻滚的黑暗深处,停在深坑边缘。四十尺下,她的龙昂起头,四只眼睛在暗处燃烧——一对犹如熔金,另一对是青铜色。

巴利斯坦爵士抓住她胳膊。“不能靠近。”

“你以为他们会伤害我?”

“我不知道,陛下,但我不愿您无谓涉险。”

雷哥怒吼时,一团黄色的火焰冲破黑暗,令整座地下室亮如白昼。火舌舔舐墙壁,丹妮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面对烤箱。深坑另一头,韦赛利昂展开双翼,煽动污浊的空气。他试图飞向她,但哗哗作响的铁链将他拽回地面,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条足有成人拳头粗细的铁链把他的脚拴住了,他脖子上的铁项圈则被钉在身后的墙上。雷哥也锁着铁链,他的鳞片在赛尔弥手中灯笼照耀下闪烁着碧玉般的微光。烟从他齿间冒出,焦黑破碎的骨头散落在他脚边。空气热得难以忍受,还带有一股硫黄和焦肉味。

“又长大了。”丹妮的声音回荡在焦黑石壁间,一滴汗水滑下眉宇,滴落胸前。“龙真的不会停止生长?”

“如果食物和空间充足的话,的确如此。但锁在这里……”

伟主大人把深坑当监狱。这里能装下五百人……也足够容纳两条龙。但能支撑多久呢?当深坑装不下他们会怎样?他们会不会用火焰和爪子互相攻击?他们会不会变得虚弱病态,身形憔悴,翅膀枯萎?他们的火焰会不会最终熄灭?

什么样的母亲会让孩子在黑暗中腐烂?

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丹妮告诫自己……但怎样才能不回头?我本应预料到这一切。我怎能如此盲目,掩耳盗铃,以至于不愿正视力量的代价?

韦赛里斯在她小时候讲了好多故事,尤其爱讲龙的故事。丹妮知道赫伦堡的陷落,知道“怒火燎原”和“血龙狂舞”。她的一位先祖,伊耿三世,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叔叔的巨龙吞噬。在无数歌谣里,多少村庄和王国活在对魔龙的恐惧中,直到被屠龙勇士拯救。

而她的孩子们,在阿斯塔波烧化了奴隶主的眼睛;去渊凯的路上,当达里奥将光头萨洛和普兰达·纳·纪森的脑袋掷到她脚下时,他们大快朵颐。龙不怕人。一条龙若能吞下全羊,吃下孩子自是轻而易举。

她叫哈茨雅,才四岁。如果她父亲没撒谎的话。他有可能撒谎。目击者只有他,他的证据也只有那些焦骨,那什么都证明不了。他可能亲手杀了女孩儿,烧焦尸体。圆颅大人强调他不是第一个处理掉多余女孩的父亲。也可能是鹰身女妖之子干的,伪造成魔龙所为,好让这座城市仇视我。丹妮试图相信这些……但若真是如此,哈茨雅的父亲又何必等到众人散去才上前请愿?若他想鼓动弥林人反对她,就该在大殿里人最多时登场。

圆颅大人建议判他死刑。“至少拔掉舌头,这个人的谎言会毁了大家,圣主。”丹妮选择偿还血债。没人能告诉她一个女儿价值几许,于是她付了一百头羊羔的钱。“能做到的话,我很想帮你唤回哈茨雅,”她告诉那位父亲,“但即便是女王,也有力所难及之事。她的遗骨将被安葬在圣恩神庙中,一百根蜡烛会日夜燃烧来悼念她。请在每年她的命名日时回来找我,我会保证你其他子女衣食无虞……但此事切不可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