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6/7页)

提利昂惊讶地眨眨眼。凯冯爵士是个单纯、坚定、感情内敛的人,从没用这般的狂热讲过话:“你爱他。”

“他是我哥哥。”

“我……我会想想你的话。”

“好好想想吧,而且要快。”

他想了整夜,清晨时仍未下定决心。仆人端来麦片粥和蜂蜜,但他思及认罪,嘴里就只剩胆汁的味道。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会背着弑亲者的骂名,不,直到一千年一万年之后,我的名字都将被唾弃,我就是那歌谣中在婚宴上谋杀亲外甥的邪恶侏儒。想到这里,他满腔怒火,扬手将粥连碗带勺一起掷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亚当·马尔布兰爵士进门时有些好奇,但识趣地闭上了嘴。

“瓦里斯大人,”司仪宣布,“情报总管。”

八爪蜘蛛刻意打扮,脸上扑满了粉,闻起来有股玫瑰香水的味道,一边说一边搓手。他要把我送入深渊,提利昂听着太监悲天悯人的话语,心里想。瓦里斯提到小恶魔如何阴谋将猎狗和乔佛里分开,如何与波隆谈论立托曼为王的好处。假中带真赛过谎言。更绝的是,八爪蜘蛛样样事都有文件为凭,张张羊皮纸上写满了各种注释、细节、日期和谈话。由于文件太多,他讲了整整一天,效果谓为彰显。他证明提利昂确曾深夜闯入派席尔大学士的住所,拿走国师的种种药品和毒剂;他证明提利昂确曾在晚宴对瑟曦太后发出威胁——实际上,除了不能直接证明提利昂下毒,其他的情节都是一清二楚了。奥柏伦亲王忍不住问,既然他人不在场,又是如何了解这一切的呢?太监咯咯笑道:“小小鸟儿说的呗。它们天生便是要四处刺探,把情报告诉我,好由我转达给诸位大人。”

小小鸟儿,提利昂阴郁地想,来君临的第一天,我就该宰了他。真该死,你这混球,居然那么信任他。

“你还有证人吗?”瓦里斯离开王座厅后,泰温大人询问女儿。

“差不多了,”瑟曦道,“但下次审判时,我请求带上最后一位证人,那将是决定性的证据。”

“可以。”泰温大人说。

噢,妙极了,提利昂狂乱地想,这场闹剧竟然还要继续,倒不如现在就砍头算了!

这天晚上,当他坐在窗边饮酒时,门外传来声响。凯冯爵士又来找我忏悔了,他心想,不料进门的却不是叔叔。

提利昂起身朝奥柏伦亲王夸张地一鞠躬:“法官可以拜访嫌犯吗?”

“亲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便是这么对守卫说的。”红毒蛇大喇喇地坐下。

“你这样做会冒犯我父亲。”

“泰温·兰尼斯特的心情在我的考量名单上排不到前列。你喝的可是多恩红酒?”

“青亭岛的。”

奥柏伦扮个鬼脸:“掺颜料的水。是你下的毒吗?”

“不是。是你下的吗?”

亲王哈哈大笑:“天下侏儒莫非都跟你一般伶牙俐齿?小心哦,没准哪天给人剁下来。”

“谢谢,这话我听过很多遍了。我时常想自己动手,免得它再给我惹麻烦。”

“深有同感。好吧,不管怎样,我也渴了,就尝点雷德温大人的果汁吧。”

“好。”提利昂为对方满上一杯。

亲王吮了一口,在嘴里漱漱,最后方才咽下去。“勉勉强强。明天我送你几瓶够劲的多恩葡萄酒,”他又喝下一口,“金发妞儿让我动心了。”

“你找到莎塔雅的地方了?”

“在莎塔雅那儿我睡黑皮肤的姑娘,叫什么爱拉雅雅,长得很美,只是背上有些伤痕。我刚才指的是你老姐。”

“她找你出轨吗?”提利昂毫不吃惊地问。

奥柏伦纵声长笑:“还没有,不过只要我出得起价,那是迟早的问题。太后甚至暗示过婚姻的事,没错,陛下她需要一个丈夫,有谁能比多恩领亲王更般配呢?艾拉莉亚认为我该接受,想起能和我共享瑟曦她就湿了——真是个淫荡的婊子。再说,睡她无需支付‘侏儒的铜板’,你说对吧?你老姐的价码不高,她只要一个头,一个缺鼻子的畸形脑袋。”

“你怎么想?”提利昂静待对方回答。

奥柏伦一口喝干杯中酒,讲起了故事。“很久以前,少龙主降服阳戟城,平定多恩领之后,留下高庭公爵担任总督。提利尔大人从不曾安顿,总是一城搬到另一城,四处讨伐叛党,确保我们多恩人屈膝臣服。他会带着大军,突然占领某领主的居城,住上一月之后,又扑向别处,每次入城,都将我们的领主赶出住所,霸占其床铺。有一回,他来到一座城堡,领主的床顶有张沉沉的天鹅绒遮罩,枕边有个小带子,似乎是用来召唤侍女的。提利尔大人喜爱多恩姑娘,谁能怪他呢?于是他拉了带子,结果头顶的遮罩猛然裂开,掉下一百只红蝎。总督的死令战火复燃,半月之内,少龙主的征服便化为乌有。不屈不挠的多恩人站起来,重新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