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佛斯(第4/5页)

“这正是我一刻也不能逗留的原因,”戴佛斯说,“我要立即终结亚夏的梅丽珊卓和她的一切作为。大海为何把我吐出来?萨拉,你跟我一样了解黑水湾,任何有理智的船长都不会冒着沉船的危险,来穿越人鱼王之矛的暗礁。‘莎亚拉之舞’号本不该在那里。”

“是风的关系,”萨拉多·桑恩大声坚持,“一阵逆风,仅此而已。一阵逆风把她吹到了南面。”

“那是谁刮的风?萨拉,咳……母在对我说话。”

里斯老海盗眨眨眼,“你母亲已经死了……”

“是圣母!她给了我七个儿子,我却任她被他们焚烧,什么也没做。她在对我说话,她说:‘是我们招来火焰。’不,我还召来了影子。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是我替梅丽珊卓划船,载她潜进风息堡,放出阴影。”它依旧时时在他的噩梦中出现,用枯瘦的黑手攫住血流不止的大腿,扭动着爬出鼓胀的肚子。“她杀死克礼森师傅和蓝礼大人,杀死勇敢的科塔奈·庞洛斯爵士,还有我的儿子们。该有人去找她算账了。”

“有人会去,”萨拉多·桑恩说,“是的,就是这样,有人会去,但不是你。你虚弱得跟孩子似的,怎能打斗?留下来吧,我求求你了,来,咱哥俩聊几句家常,多吃点东西喽,然后咧,然后或许我们航向布拉佛斯,雇一个无面者来干,怎么样?但凭你呀,不行,不行,你必须坐下来吃东西。”

他怎么能这样?他让我好难办,戴佛斯疲惫地想,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难办了。“我的腹中盛满复仇的欲望,萨拉,无法再容纳别的东西。让我走吧,为了我们的友情,祝我好运,让我走。”

萨拉多·桑恩霍地起身,“依我之见,你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你想想,当你死后,谁会把骨灰带给你老婆,并告诉她,她失去了老公和四个儿子?只有伤心的老萨拉多·桑恩!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勇敢的骑士先生,冲向你的坟墓去吧!让我来收集你的遗骨,交给你剩下的孩子,好让他们放进小口袋,系在脖子上!”他气鼓鼓地挥舞着戴满戒指的手。“走,走,走,走,走。”

戴佛斯不想就这样离开。“萨拉——”

“走。或者留下。留下更好,但你想走就走吧,走。”

他走了。

从丰收号通往城堡大门的路漫长而孤独。码头边的街道以前挤满士兵、水手和平民,如今一片空旷萧索;以前能从嗷嗷叫的猪群和赤裸身体的孩子们中间穿过,如今只有窜来窜去的老鼠。腿像布丁一样绵软,咳嗽第三次把他折磨得弯腰,不得不停下来歇息。没人伸出援手,甚至没人在窗户后窥视。所有门窗统统紧闭,超过一半的屋子在致哀。啊,十人出征一人回,戴佛斯心想,牺牲的不止我儿子。愿圣母怜悯所有人。

城堡大门也紧紧关闭。戴佛斯用拳头敲打镶铁钉的木门。无人作答。他改用脚踢,一次又一次。终于,一个十字弓手出现在上方的堡楼,从两个高大的石像鬼间望下来,“谁?”

他把手拢在嘴边,仰头喊道:“戴佛斯·席渥斯爵士求见国王陛下。”

“喝醉了吗?走开,别烦了。”

萨拉多·桑恩警告过他。于是戴佛斯改变策略,“那么,请让我儿子出来。他名叫戴冯,是国王的侍从。”

守卫皱了皱眉。“你刚才说你是谁?”

“戴佛斯,”他喊道,“洋葱骑士。”

那个脑袋消失了一会儿,然后又回来。“走开。洋葱骑士在河上阵亡,他的船被烧了。”

“他的船被烧了,”戴佛斯确认,“但他人没死,就站在这里。城门守卫队长是杰特吗?”

“谁?”

“杰特·布莱伯利。我跟他很熟。”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很可能他已经没命了。”

“那么,齐特林大人呢?”

“这我倒知道,他在黑水河上给烧死了。”

“钩疤脸威尔呢?公猪哈尔呢?”

“死了,都死了,”十字弓手说,脸上突然浮现出怀疑。“等在这里。”说完他又一次消失。

戴佛斯耐心等待。死了,都死了,他郁闷地想,还记得哈尔油腻的上衣下白胖胖的肚皮,记得鱼钩在威尔脸上留下的长长疤痕,记得杰特向女士脱帽的姿势——不管面对五位还是五十位女人,不管对方出身高贵或者低贱,他都那样彬彬有礼地致敬。他们有的被淹死,有的被烧死,跟我的儿子们和成千上万其他人一起,到地狱里去守护国王了。

他正出神,十字弓手突然回来,“绕到突击口去,我们放你进来。”

戴佛斯依令而行。领他的卫兵他都不认识,只见他们扛着长矛,胸前绣有佛罗伦家族的鲜花狐狸纹章。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送他到石鼓楼,却经由拱形的龙尾门,下到伊耿花园。“等在这儿。”他们的头目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