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第2/4页)

那是没有黎明的一天,天空缓缓放亮,但看不到太阳。漆黑变成灰暗,色泽犹犹豫豫地重现人间,哨兵树呈现出暗绿的色彩,黄褐和淡金色的阔叶几乎成了棕色。他们停下来饮马,同时吃了一顿冰凉的简单早餐,有热派从厨房偷出来的面包,还有黄色的硬奶酪。

“你有明确的目标吗?”詹德利问她。

“我们去北方。”艾莉亚说。

热派茫然地四处打量,“哪条路通向北方?”

她用奶酪一指,“那条。”

“连太阳都没有,你怎么知道走那条?”

“笨蛋,看苔藓啦,你瞧,在树的一面它们长得特别茂盛,那就是南边。”

“我们去北方做什么?”詹德利想知道。

“北方有条三叉戟河,”艾莉亚展开偷来的地图,“看到没?一旦我们到达三叉戟河,就可以沿河向上走,直到奔流城。就这样。”她用手指描绘路径,“路虽长,但顺着河走决不会迷路。”

热派对着地图不断眨眼。“哪儿是奔流城?”

奔流城被标示为一座塔楼,绘制在两条蓝线的交汇处,那想必是腾石河与红叉河。“这儿,”她指着地图,“奔流城,下面有文字。”

“阿利,你识字呀?”他万分惊奇,好像她刚才声称自己能在水上走路。

她点点头。“到了奔流城,我们就安全了。”

“会吗?为啥?”

因为奔流城是我外公的城堡,而我哥哥罗柏在那里,艾莉亚几乎冲口而出。但她咬紧嘴唇,叠好地图,“我们只能这样希望。先到了再说吧。”说罢,她翻身上马。向热派隐瞒真相,她心里挺不舒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无法信任他。詹德利是知道的,但他情况不同。詹德利有自己的秘密,虽然这秘密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很迷惑。

出发之后,艾莉亚让他们加快速度,要马儿以尽可能大的步幅前进。有好几次,当她看到面前出现大块平地时,便用马刺猛地扎马,飞奔起来。不过,她心知速度仍远远不够。路越来越颠簸,这些丘陵不高,也不很陡,但似乎无穷无尽,他们很快便厌倦了无休止地爬上爬下,情愿跟着地势走。顺着小河床,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峡谷中,周围密集的树木,为他们罩上一顶巨大的华盖。

有时,她让热派和詹德利先行,自己循原路返回去掩盖足迹。自始至终,她都竖起耳朵,等待追兵的出现。太慢了,她咬紧嘴唇,提醒自己,我们走得太慢,一定会被追上的。有一回,走在山脊上时,她发现有些黑影正穿越他们身后那道峡谷里的小溪,半晌之间,她惶恐地认定卢斯·波顿的骑兵已经赶上,可仔细一看,那不过是一群狼。于是她用手围住嘴巴,朝狼群吼叫:“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狼群里最大那匹狼抬起头,跟着她吼,声音让艾莉亚不禁浑身颤抖。

正午时分,热派开始抱怨。他告诉他们,他屁股酸痛得不得了,马鞍还把他大腿内侧的皮给磨破了,最重要的是,他想睡觉。“我太累了,会从马上摔下来的。”

艾莉亚望向詹德利,“如果他摔下来,你认为先找上门的是谁?野狼还是血戏子?”

“大概是狼吧,”詹德利说,“狼鼻子更好使。”

热派的嘴巴张了又合。他继续跟进,终于没有摔下来。雨又开始下了。自始至终,除了偶然的间歇,从没见到太阳。温度越来越低,苍白的迷雾于松木间弥漫,涌动在被烧焦的光秃原野上。

詹德利的脸色和热派一样糟,但他固执得不肯抱怨。他骑马的姿势很笨拙,那头黑色乱发下的脸虽然坚定,可艾莉亚认定他根本就是在苦撑。我早该料到,她自顾自地思索。她从懂事开始就在骑马,小时候骑小矮马,大一点骑真正的骏马,可詹德利和热派都是城里人,在城里平民都得走路。尤伦把他们带出君临时给过他们坐骑,可骑驴子或坐马车在国王大道上缓缓旅行是一回事,驱策骏马在原始森林和烧焦原野间游荡又是另一回事。

单独走也许更快,艾莉亚对此心知肚明,可她不能抛下他们。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她的伙伴、她的朋友、她唯一活着的朋友,况且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俩都还好端端待在赫伦堡里呢,一个打铁一个做饭。倘若教血戏子们抓住,我就告诉他们我是艾德·史塔克的女儿、北境之王的妹妹。我要命令他们带我去见我哥,并不得伤害热派与詹德利。可他们不会相信我,就算他们相信……恐怖的波顿大人怎么办呢?他虽是哥哥的封臣,但她十分怕他。我决不会让他们抓住我们,她静静发誓,一边手举过肩,握紧詹德利为她偷来的长剑,我决不会。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走出了森林,前方是一道堤岸。热派欢快地呐喊:“三叉戟河!现在只需往上游走,就像你说的。我们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