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张邈嗤笑一声,对陈宫道:“主公下达政令,哪一项不是落实到了根源所在,陈留就这点人,前年黄河口决堤毁坏数千亩良田的事你们忘记了,我这个陈留太守可没有忘记。现在我们有大军,有农民壮丁,若是这样都守不住大坝,只能说是上天要为难陈留百姓。大坝决堤时,那些巧舌如簧的‘名士’们都在哪里,你那时候又在做什么?”

陈宫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两年前的大坝决堤时,他与边让正在高山上对弈,忧百姓苍生,做上两首生民怨的赋,也就那样了。听闻大坝决堤,数千亩良田的庄稼被淹,边让因忧思没有胃口,直叹地方官治理无能,还是夫人及友人宽慰才得以吃上几口饭。

当年段颍为他们上的种地课程深深在张邈的脑海中留下烙印,至今回想起来都感到心口沉闷,张邈烦不胜烦,论嘴皮子谁不会啊!他也是名门之后,被边让整天上门惹烦,张邈忍无可忍,当即愤而暴起粗口:“主公分派人手去挖渠,是未雨绸缪,提前提防,百姓种地,不仅要与人斗,还要与天斗,人有地主豪绅,天有飓风雷雨,现在不先布置好,难道还等真的决堤了再来追悔莫及吗?大水一旦淹没良田,种再多的粮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拦在地里。几个学过一点圣人之言的读书人,靠着点名声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能耐了,他们懂什么叫种地吗?他们懂个屁!”

“啪!——”

剧烈的巴掌声应和起了张邈的话,二人抬头望去,只看见边让倒飞出去砸在门框上的身影,几颗白晶晶的牙齿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飞落在地。

曹操扬起的手缓缓放下,厉声道:“卫兵,将此狂妄之徒给我抓到牢里关押!”

他看边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碍眼极了,心中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了顶点,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给扇毙了!

曹操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那一巴掌下去,周围人表情瞬间一空,他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坦。怪不得女人喜欢扇人巴掌,原来扇巴掌是那么爽的一件事,看看边让口吐鲜血,嘴都给扇歪了,让他再口吐芬芳,打得他满地找牙!

曹操一阵扬眉吐气。

此言一出,四周跟随边让一同来的士人们愤起而攻之,场面顿时嘈杂纷乱成了一团:“曹贼官匪打人了!——”

“他打了边先生,他竟敢扇边先生的脸,这是对士人的蔑视,暴/政,暴/政!——”

曹操懒得跟他们废话,一扬手,冷酷无情说道:“全部都抓了!”

官兵聚集而来,依言将人扣押,士人弱不禁风,哪里抵得上这群大汉子的力量,一个个嘴上嘶吼谩骂,还不是照样被关押进了牢里。

张邈连日来被边让烦扰,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曹操出手打脸,只觉得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孟德!”

他不敢为的事,曹孟德全敢做,后果如何,敢作敢当,这就是曹操的魄力!

陈宫暗急在心,戏志才拉住了他,低声道:“现在主公正在气头上,你可别立即上去为边让说情,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主公没有说要杀死边让,你可别多嘴,到时候身边谋士都胳膊肘往外拐,主公一气之下下令杀了这祸害都有可能。”

陈宫被拉住了,一边是他认的主公,是忠,另一边是他的那群友人,是义,忠义两全的尴尬境地,身处其中,唯有自己知道煎熬无力的滋味。

戏志才说的不错,曹操没有下令杀死边让等士人,一切都还能够挽回。

曹操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给忘在了脑后,他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哪里还有心情去关注几个口舌之徒?

陈留连绵阴雨,一连好几天都不见阳光,很快就有人来报告曹操:“州牧,河水涨势汹汹,如今已经涨到黄线了!”

在河水干涸期间,曹操命人在丈量地画了三道线,最底下的是绿线,中间的是黄线,河水在绿线与黄线之间时,代表河水水源充足,四野不会遇上干旱。

河水到达黄线,则代表着危险信号,一经发现,需立即通报,采取相应的防护措施。

曹操下令:“现在正在校场操练的一军,所有人带上工具,全部去河低处挖渠引流!”

他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分派指令:“让家家户户登记在册的百姓负责一块区域,每个乡里按排发放铜锣警戒。”

“孟卓(张邈)率领二军启程去内陆山地,运送泥沙来岸边支援!”

“三军留下看管农田,下令通报全陈留急招募善于手工编织之人,无论老弱妇孺都行,招来包草裹,给他们粮饷,一切账册记录再案,由公台负责。”

曹操下达指令雷厉风行,果决万分,便是大雨立即停下,众人白忙活,白跑一趟,劳民伤财的风险他也一并承担着。只因他在全兖州下达铁一样的命令,一旦大水涨到黄线,全员进入戒备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