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第3/7页)

奇怪的是,桥玄与曹操说起自己打算的时候,曹操竟丝毫不感到生气。也许是早就知道这位太学恩师是拥有怎样清风高洁人品的人,也许是到了任地上,听到了民间对于十几年前“桥青天”的传闻,曹操对桥玄的好感高到了想要与他诉说自己理想抱负,对师长诉说自己心情的地步。

桥玄对他坦言相告:“官场之上,所做的决定有时候会显得很无情,我承认我的计谋是利用了你,这一点作为私交,我愿意像你赔礼道歉,但作为司空,我并不后悔这样的决定。”

曹操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因此而生桥子的气,桥子所做的,也不过是为了使陛下回归朝堂。况且您在举荐我之前,可能也在犹豫,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劝回陛下。

桥玄叹息道:“正是如此,从上个月至今,已经不少朝臣因为劝谏陛下而受到责罚与贬官。”

他神色不由复杂起来,曹操是他们倾心培养出来的太学毕业生,是三年前那一届最优秀的学子领袖。他拥有一切桥玄所欣赏的品质,唯独出身为人所诟病。

他虽是仁德之宦曹腾的孙子,却也是宦官之后。宦官之后,会帮着宦官们吗?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桥玄对此一直保有疑惑,可有一点他能够确定:曹操的正直与骨气,是绝不会与那些贪污受贿、十恶不赦的宦官们同流合污的。

曹操落下一子,向桥玄问起了他想要谋算清除宦官的事。

桥玄吃惊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这事情他只在秘密筹备,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曹操道:“是曹尚书令告诉我的。”

桥玄手指敲击棋盘侧面,沉吟片刻,深思道:“曹节,是想要通过你的口来警告我阿!”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咬牙切齿道:“可若是以为这样就能令我知难而退,那他可真是想得太美了。”

曹操手中棋子犹豫再三,未能落下,他有些颓然地放下手,询问桥玄道:“桥子一定要这样做吗?学生担心您的安危,您若是选择硬上,宦官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桥玄笑道:“为何要担忧我的安危?我都已经六十五岁的,活过一岁是一岁,我都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呢?连死都不怕,何不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还朝堂政治一片清明?虽死而往,人生无悔,死可瞑目。”

曹操捻动棋子,终于是开口说道:“宦官就像是地理的韭菜,杀死一茬又会出新的一茬,您不可能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无法杀死他们所有人,却要推倒他们之中最会危害到朝堂的,比如尚书令曹节!”桥玄眼神冰冷,对曹操细数过往:“十几年来,眼睁睁看着好友同僚们死于党锢,死于宦官们的迫害,我身负他们的血海深仇,必要为他们讨回公道,沉冤昭雪,以敬告他们的亡灵。等我死了,也有脸去底下见他们,能够笑着向他们邀功。”

“我与你说这些真心话,是将你当作太学生曹瞒,当作那正直正义的大清官曹吉利在说。我不知道曹操是怎样的想法,但我要告诉你,曹节的性命,我绝对不会放过,也请你尽量劝说你的父亲与他保持距离,不要轻易被他利用。”桥玄正色道:“尚书令曹节,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曹操:“……”

上了年纪的老人总喜欢唠叨几句,桥玄对曹操并不设防,毫无顾忌地诉说着自己对曹节的恶感:“当年的窦武,陈蕃,全都是正直的人,他们为了肃清朝堂而冲在与宦官对抗的最前面,又因为对身边的虎狼不设防,而被曹节等小人联合害死。”

桥玄一脸厌恶道:“若非是他们蒙蔽了陛下,窦家与陈家也不会遭受灭门之祸了!”

曹操手一抖,棋子下错了地方,想要再悔棋已是难了,他抬起眼眸。询问道:“桥子以为,窦武与陈番下场凄惨,是因太过正直被小人所害?”

桥玄斩钉截铁道:“若无这些小人,有窦武与陈蕃辅佐,朝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团糟!”

“可臣比君强,窦武逾越掌权,陈番痛下杀手,全都犯了大忌,他们的死,也与他们自身有关啊!”

曹操身为当事人,哪里不知道当时刘宏的艰难?那时候刘宏被他们这群人逼迫到了极致,还抱着他哭过做皇帝就像是傀儡。臣比君强,臣命令君,这怎么可以?

曹操所处的角度,与桥玄所处的角度又不同了。

桥玄以为,窦武与陈蕃在教导帝王的时候尽心尽力,帝王会对窦武与陈蕃心生恶感,一切都是宦官的错。

曹操还想解释,桥玄却像是睡着的人,那些话语却进不了他的耳朵,他固执地要向宦官们报复血海深仇。

帝王执政以后,桥玄针对宦官们的打击开始了,他所率领的士大夫集团齐上奏举荐贤能,顶替宦官们的位置,安排自己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