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页)

彼时言笑晏晏,今朝隔殿陌路,恩情留人不住,都随年华归去。

真相未明,阴云未散,从今之后,自己还能彻彻底底的相信谁?

时光未老心已老啊……

头顶传来振翅的声音,抬头看去,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层云里,泛出玫瑰红的晚霞,大片宫中豢养的雪白鸽子,如一团巨大的白云,腾空而起,伶俐的翅尖,划过淡蓝的天幕,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是当年……自己爱养的鸽子,不曾想在这几乎拔除了一切相关自己的记忆的皇宫,这些无辜的生灵,却还存在。

萧玦,该说你有情还是无情?

你会因为柔妃梳了一个睿懿在世时爱梳的螺髻而大发雷霆,间接害死了那许多宫女,你禁止宫中上下提及睿懿任何一句,违者立即杖杀,当年的长乐宫化为飞灰,你在上面盖了凤仪宫,一丝痕迹也不留。

然而凤仪宫多年空置,我养过的鸽子一代代繁衍不休,直至遮蔽那皇宫半幅晴空。

有情?无情?

心深处,微微叹息,面上却笑意更浓,看起来,似乎人生如此愉快美满。

神游了不知多久,才听到殿中叫进。

秦长歌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去,萧玦盘膝坐在榻上,天华锦挑绣潺针玉龙的黑色长袍流滑如水,他的俊朗如此逼人,不必任何矫饰,亦能四射光芒。

“公主要去为国祈福,”萧玦一向是明快性子,并无废话直入正题,“她看中你了,你好生侍候着。”

秦长歌恭声应了。

萧玦目光自她脸上滑过,略略停留,随即转头对文昌道:“姐姐可是心绪不好?朕见你今日弈棋,心神不宁,让了你三子,依旧输了,若是不愿离宫,就不要去了。”

文昌浅笑,“陛下,不过昨日睡多了,是以精神不旺,我既许下愿心,绝无反悔之理,否则,佛祖要怪罪的。”

萧玦默然,半晌意兴索然的长叹,起身道:“我会去看你,莫要拒我。”

文昌微笑,“上林庵正门永远为陛下敞开。”

“敞开又如何?”萧玦神情萧瑟,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垂成一小片弯月般的剪影,“连你也走了……”他欲言又止,衣袂一掀下了榻。

文昌送到门口,眼见弟弟的龙舆远去,看着他轩昂却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微微叹息,却听身后女子和声笑道:“并非生离死别,何必悲伤哀叹。”

转身,文昌看着秦长歌永远微笑的眼睛,在心中无声祈祷。

弟弟,不要是你,千万,不要。

当夜秦长歌宿在金瓯宫,前世的姑嫂二人煎烛夜话直至三更,秋夜深凉,一轮圆月冷辉千里,刷得窗棂微有霜色,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阙,半明半暗掩在阴影里,看来颇为阴森诡秘,遥遥有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凝重,宛如擂在人的心上。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秦长歌立在窗前,仔细打量着一别数年的皇宫,“好像有些事即将发生。”

文昌皱眉,“能有什么事?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不是,”秦长歌摇头,想了想,笑道:“许是我多虑了。”

她正待从窗前走开,突然目光一闪,低喝道:“谁?”

“是婢子。”进来的是文昌的贴身宫女绮陌,神情微有不安。

她发上凝着夜露,看来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了。

文昌蹙眉看她,“你要进来通禀一声便是,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低低应了声是,绮陌委屈的道:“奴婢是看夜深了,不敢打搅公主,也不知道这件事当不当报……”

“你说话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文昌无奈道:“语无伦次的,到底什么事?”

“是翠微宫的小欧子……”绮陌揉着衣角,“他偷偷跑来求见明姑娘,奴婢想着这算个什么事呢?已经回他姑娘睡下了,小欧子却不肯走,只说人命关天……奴婢只好来打扰主子……”

秦长歌霍然回身,道:“小欧子可是年纪不大,眉目清秀,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是,他是翠微宫的杂役太监,明姑娘你不熟悉?”

秦长歌已披起披风,急急道:“烦劳姑娘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