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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餐厅里。狩猎图上方和桌子上都摆着雕刻华美的烛台,烛光明亮。蒂博正在给壁炉添柴火。

桌子对面,费利克斯轻拥着哭泣的劳拉,劳拉抬起左手,用手背压住自己的嘴唇。她的头发已经披散下来,如微微闪光的帘幕般簇拥着她的脸——正是鲁本最爱的样子。

看到那个强大迷人的男人拥抱着劳拉,鲁本心头不由得有些别扭,费利克斯仿佛感觉到了一样,他松开劳拉,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邀请鲁本坐到劳拉旁边。

然后,费利克斯绕到桌子对面,坐到蒂博身边。他们静坐了片刻,大屋子温暖安逸,恍然若梦。

烛光在每个人脸上轻轻跳动着,蜂蜡的气味甜美甘香。

劳拉停止了哭泣。她的左臂紧紧锁住鲁本,头靠在他的胸口。他伸出右臂拥住她,吻着她的头顶,左手捧起她的脸庞。

“对不起,真对不起,让你卷进了这一切。”他低声说。

“喔,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她说,“不是你的错。我现在在这里,完全是我自己的选择。很抱歉,我不该哭。”

她为什么会说这些,鲁本暗自思忖。看来他错过了一大段对话。

他强迫自己抬头看向费利克斯,突然为刚才的嫉妒羞愧起来。他的心跳得很厉害。终于有机会和费利克斯独处,费利克斯和蒂博就在这里,和他,和劳拉待在同一片屋顶下,他们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他曾多少次梦想过这样的时刻?多少次祈求着这样的机会?现在,它真的来了,再没有什么能阻挡。恐怖的夜晚已经过去。今晚高潮迭起,现已尘埃落定。

瞬息间,费利克斯饱含鼓励与慈爱的表情融化了他的灵魂。蒂博的大眼睛眼睑低垂,看起来睿智而友善,他的灰发乱蓬蓬的,脸上细小的皱纹烘托出温和与智慧。

“我们不能提前把计划告诉你,”他说,“必须把克洛波夫和亚斯卡引出来。要是只有亚斯卡,事情会简单得多,他追着你母亲和斯图尔特不放。可是克洛波夫只在最后时刻露面。”

“跟我想的差不多,”鲁本说,“显然,亚斯卡是她的狗腿子,感觉得出来。所以她就是幕后的黑手。”

“噢,二十年前,他们把我们抓了起来,现在,那个管理委员会只剩下克洛波夫一个,”费利克斯说,“最后一个。亚斯卡只是个野心勃勃的学徒。我们做了点小手脚,才把她引上钩,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能提前给你警告,也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消息。你应该已经想到,要是刚才你让那些人起了哪怕一丁点儿疑心,他们早晚会把你和斯图尔特跟狼人袭击联系到一起。”

“是的,真是场绝妙的好戏。”鲁本回答。

“但你从不曾真正陷入险境,”蒂博说,“我得说,你今天的表现真是棒极了,和遇到莫罗克那天一样棒。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莫罗克居然会来找你。完全出乎意料。”

“可是你们到底观察了我多久?”鲁本问道。

“呃,从某种程度上说,从最开始,我们就注意到了。”费利克斯说,“我在巴黎拿起一份《先驱考察者报》,头版通栏标题就是玛钦特的死讯。等到‘旧金山狼人’闪亮登场,我立刻上了飞机。”

“这么说来,我们在律师办公室见面后,你根本没有离开美国。”鲁本说。

“是的,自那以后我们一直在你周围。蒂博几小时后就已赶到,马尔贡得跨越大西洋过来,然后凡陀弗和格拉贡相继到达。我一直藏在这幢房子里。你很聪明,你找到了玻璃圣堂——这是我们以前的叫法。但你没发现地下室里有另一个入口。那台旧锅炉是铝制的假货,里面是空的。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抓住右下方一拉,就会打开里面的门。那里有好几间密室,都通了电和暖气,还有一道楼梯连着狭窄的地道,通往西面。出口就在海滩尽头的悬崖下面,有几块大石头挡着。”

“我知道那个地方,”劳拉说,“至少我觉得我知道。”烛台和果盘旁边有一个扇形托架,劳拉从架子上取过一条缀着花边的旧餐巾,擦拭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将它紧紧绞在手里。

“我散步的时候见过。石头太滑,我爬不上去,但是我敢打赌,我见过那个地方。”

“你很可能见过,”费利克斯说,“那里很危险。涨潮的时候,海水会灌进地道一百多码。很适合狼族和同类生物,因为我们像龙一样,擅长游泳和攀爬。”

“那么,你一直藏在地下室后面的密室里。”鲁本说。

“是的,大部分时间,有时候也在附近的林子里。当然,我们跟着你去了圣罗莎,见到了斯图尔特。出事的当时我们就已发现。你去找他的时候,我们跟在你身后,要是你救不了他,我们就会出手。不过你把事情处理得很好,正如我们期盼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