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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焦躁地来回踱步,又把架子翻找了一遍。一定还有其他日记,也许曾经塞在架子上的某个地方,但他不知道,书架可能从来就没填满过。莫罗克曾经潜入大宅,拿走东西的人是他吗?还是费利克斯自己?

通往旁边卧室的门敞开着——西北角那间卧室,他和玛钦特曾在里面缠绵。他又感觉到了费利克斯的气息,这幢大宅的旧主,是他精心挑选了那张华美的黑色四柱大床,床沿上刻满错综复杂的精致花纹;是他将黑色闪长岩的汽车雕刻放在台灯旁;是他在安乐椅旁的小桌上留下济慈的诗集。

他拾起那本诗集,褪色的紫色缎带夹在书里。他随手翻到那一页,《忧郁颂》。第一节诗句下有黑色的记号,旁边还有一条长线,潦草地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是费利克斯的笔迹——看起来仿佛一幅海景的素描。

“你看,这里有他很久以前做的记号。”他把书递给劳拉。

劳拉把诗集凑到灯下,柔声读了出来:

哦,不。

不要去那忘川,也不要榨挤附子草

深扎土中的根茎,那可是一杯毒酒,

也不要让地狱女王红玉色的葡萄——

龙葵的一吻印上你苍白的额头;

不要用水松果壳串成你的念珠,

也别让那甲虫,和垂死的飞蛾

充作灵魂的化身,也别让阴险的

夜枭相陪伴,待悲哀之隐秘透露;

因为阴影叠加只会更加困厄,

苦闷的灵魂永无清醒的一天。

鲁本极度渴望与费利克斯交谈,向他倾诉。

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天性,我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选择。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对力量的无上渴求淹没了他。不安感逼得他烦躁欲狂。

风裹挟着雨,敲打着黑色的窗户。远处传来海浪拍打滩涂的涛声。

劳拉看起来那么耐心,那么敬畏,那么沉默。她站在台灯旁,捧着济慈的诗集。然后她低头看了看封面,回到他身旁。

“来,”她说,“我必须确认某些事情。也许是我弄错了。”

她领着鲁本穿过走廊,来到主卧室里。

平装本的《我相信》依然静静躺在桌上,和她早上放下的时候一样。

她打开封面,小心翼翼地翻着脆弱的书页。

“没错,真是这样。我没有记错,你看上面的题词。”

亲爱的费利克斯,

献给你!

我们熬过了这一切,

没有什么能打倒我们,

欢呼吧!

马尔贡

罗马,2004

“呃,是啊,这本书是马尔贡送给费利克斯的,没错。”鲁本纳闷地说。他没太明白劳拉的意思。

“你看时间。”

他读了出来,“‘罗马,2004’,噢,上帝啊。费利克斯是在1992年失踪的,所以这意味着……意味着他还活着……而且他一直留在大宅里。从他失踪以后,他一直留在大宅里。”

“显然如此,至少在过去八年里,他还回来过。”

“我早就看到了这几行字,但却一直视而不见!”

“我也是,”她说,“然后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你觉得在这些年里,大宅里还有多少东西悄然出现或是默默消失,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我认为他一直没有远离,这本书是他留下来的。如果莫罗克能悄悄潜入大宅藏在里面,那费利克斯也可以。”

鲁本默默地来回走动,思索着整件事。他需要合理的解释,他需要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劳拉在桌边坐下,翻阅着德日进的平装本小书。

“书里有批注吗?”

“有几个小勾、下划线、波浪线,诸如此类,”她回答,“还有那种奇怪的文字,和济慈那本一样,看得出来,就连小勾和下划线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笔下。我觉得他一定还活着,但我们不知道他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形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会做什么。”

“但莫罗克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他指责我的那些话。”

“鲁本,那位守护者嫉妒得发狂,”她说,“你抢走了他珍爱的玛钦特,他要你付出代价。案发那天晚上,他觉得你死定了,他袭击你很可能不是出于意外。他不能直接杀死你,但他以为圣血会要你的命。他打911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玛钦特,否则她的尸体就得孤单地躺在地板上,直到被高尔顿或者其他人发现。”

“我想你说得对。”

“鲁本,你才华横溢,难道你看不出来嫉妒的怒火?那个怪物的话浸透了嫉妒的毒汁——什么他绝不会选择你,绝不会看你第二眼,什么都是你的错,才让他一时大意没看好玛钦特。这是彻头彻尾的嫉妒。”

“我懂了。”

“所以你不能从他的话里推测费利克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如果这封信真是费利克斯写的,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会允许你继承这幢大宅。此前他并没有耍过什么手段来干预这件事,现在为什么要突然反悔?他为什么要派一个小怪物来杀掉大宅的新主人,让他的房子再次落入遗嘱法庭手里?这毫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