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乱 第四章(第3/5页)

空气里瞬时布满了箭支穿越而过的飕飕声、箭羽抖动时发出的嗡嗡声,还有成群的人的惨叫声。蛮舞的兵们反应过来,开始向山路两侧散开,躲避乱箭,结果又踩上了撒在雪里的铁蒺藜和路边更多的陷阱。搭钩四下里冒出来,往掉到陷阱里的兵丁身上搭去。还有一些长矛手提着长长的铁矛也从路边的雪地里冒出来,朝坑里乱搠。敌人原来就藏在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这让我颇为懊恼,如果是我老师在,他一定会更早发现风里的味道。不过,我睁着眼睛愣愣地想,就算我先发现了埋伏,又能怎么样呢,这三千人拥挤在狭长的山道上,转身逃命都没办法做到啊。再说逃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为自己回瀛棘的决定后悔起来。

我还在这么乱想,周围的箭可一刻没有停过飞来,要不是贺拔蔑老护着我,我大概会变得跟小红马一样。他不但护着我还护着楚叶。贺拔蔑老和楚叶的马也都被射倒了。他拉着我们蹲伏在三匹死马之间,这样目标就小了很多。不多的射准了的几支箭被他轻轻一磕就偏了方向,不再对着我的脑门,而是擦着鼻尖飞过。他实在是懒得很,一会儿张张左眼,一会儿张张右眼,对那些原本就要擦过我们身边的箭一眼也不看,一刀也不多出。

相比之下,蛮舞的那位游击将军的刀子就挥舞得很漂亮,很讨人喜欢。他喘着粗气把刀子舞成一个光球,方圆一丈内的箭都被他带到。可惜他缺乏后劲,舞着舞着就突然不动了,然后就按着刀凝固在死马上,我看到他肚子上和背上已经插上了七八支箭。

大合萨依旧骑在自己带到蛮舞的那匹灰马上,他的光头在混乱的队伍中十分醒目,这反而让他在混战中不会被误伤。

草原上的人都认为合萨是神的代言人,伤害了合萨的罪孽是极其深重的。除非神从某个合萨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眷顾,否则杀死了一位合萨的人会有很可怕的后果,他的身上会长满脓疮,他的牛羊会七孔流血而死,他娶再多的妻子也会没有子嗣。

多半没人愿意去射一位合萨,试试这种诅咒灵验不灵验。不过我知道大合萨是有好多的药能够做到和那些诅咒一样可怕。

赤蛮这时候可没在坑里闲着,在掉落到陷坑里的一瞬间,他大喝了一声,双脚从镫里脱了出来,两手一按马鞍,就站在了马背上。其他的人可没这么幸运,都被突出来的尖木桩扎穿了,陷坑里满是被豁开的内脏和垂死的呻吟。那些长枪手往下乱扎的时候,赤蛮一手揽住了四五根枪杆,借着劲窜上了地面。他一跳出来就抢了两把长刀,直杀到那些成排的弓箭手堆里,杀了三个来回,所经过的地方都腾起高高的白色雪雾。

贺拔蔑老已经将那些箭拔出来看了,那些箭长有二尺八分,比寻常的箭都要长了两分,箭头是三棱带刺的铜箭头,有些箭头的近杆处还铭了一个“七”字。那可是七曲的虎弓手特制的箭啊。

“这里居然有七曲大军?”贺拔蔑老皱着眉,咳着嗽说。说话间两支骑兵从山上俯冲下来,将蛮舞的士兵截作两段。他们呼啸着冲过雪地,在蛮舞乱成一团的士兵中穿插来去,左右乱斫,彩虹一样的血就从这些骑兵的两侧喷上的天空。

几名冲到近前的骑兵被贺拔蔑老刺下马来,他们的尸体重重地摔在我们面前。我在他们的肩甲上看到了一条盘蛇铜饰,不由得愣了愣,这是瀛棘骑兵吉蛇营的徽记啊。这些骑兵原来都是昆天王的手下啊。

骑兵冲了下来后,箭雨便停了下来。蛮舞前军被截,后军在一阵冲杀之下,登时作鸟兽散。贺拔蔑老站了起来,他的年纪这么大了,这一站骨头架子咔吧咔吧地乱响,我担心他会提不动刀子,不过看上去他的刀轻飘飘的,似乎用起来毫不费力。那些骑兵骑在马上,铁甲铿然地冲下来,长枪重锤往下猛砸。他们也真够笨的,贺拔蔑老那么老大个人站在那里,他们却老砸不中。贺拔蔑老只是缩了缩身子,把刀子递出去,他们的兵刃根本就没有相交,那些骑兵的肋下就会猛地喷出一大股红色的泉水。他们再往前奔上十来步,就会一头从马上栽下来,砸起一大团雪雾。从摔开头盔的一些人来看,这些骑兵的年龄还小得很,唇上的绒毛尚未褪尽呢,不是瀛棘的兵又会是哪儿的呢?

赤蛮徒步奔了回来,他的身上插了四五支箭,却浑若无事。“给我支弓。”他喊道。贺拔蔑老从死马背后的弓囊上抽出自己的弓扔了过去,赤蛮接在手里,将身上的箭拔下来回射出去,近者无不倒下,但他个人的勇武救不了全军,只是一漏钟时间,前军还剩下有约摸五、六百人一起投降了。我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被那两支骑兵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