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11 狐狸的老巢(第5/10页)

我同情地问:“老西蒙给的好处,够让坎贝尔家的人强迫女儿嫁给他吗?”

“当然不够,外乡人。”他停顿一下,把头发从脸上拨到耳后,“他知道她不可能下嫁,就算他富可敌国也一样,更何况他并不富裕。于是他寄了封信给她,说她母亲在爱丁堡病了,住在某间宅邸。”

年轻貌美的坎贝尔小姐赶到爱丁堡,没看到母亲,出现的却是狡诈的老西蒙。他告诉她,这宅邸是声名狼藉的淫窝,她若想保住名声,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嫁给他。

我冷笑道:“她一定很傻,才会相信这种威胁。”

詹米辩称:“她当时年纪还很轻,老西蒙的威胁也不是空穴来风,要是她拒绝,他会马上毁了她的名声。总而言之,她嫁给了他,但悔恨不已。”

我忙着在脑海里盘算。詹米刚刚说,普丽姆罗丝几年前才嫁给他爷爷,那么……“谁是你祖母?洛瓦特夫人还是玛格丽特?”我好奇地问。

那对高高的颧骨因风吹日晒而干裂,现在却突然痛苦地涨红。

“都不是。”他扭头,眼睛紧盯着前方的博福特城堡,紧抿双唇。

最后他终于开口:“我父亲是私生子,虽然获得承认,但还是私生子。我祖母是城堡的女佣。”他像一把剑笔直地坐在鞍上,两手紧抓缰绳,指节泛白。

我好像也无法多说什么。他用力咽了咽,喉咙中明显有东西在滚动。

“我之前应该先告诉你,对不起。”他生硬地说。

我伸手摸他手臂,那硬得像铁。“不要紧,詹米,我根本不在乎。”但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终于开口,眼睛依然盯着前方。

“……可是我在乎。”

马里湾吹来的新鲜空气不断拂过山丘上的苍郁松林,发出沙沙声。这里地形很奇特,结合了山坡与海岸。我们走过一条狭长的道路,两边尽是赤杨木、落叶松及白桦树,但越接近巍然耸立的博福特城堡,越觉得每件事物都飘散着泥巴与海草的腥臭。

博福特城堡的人知道我们会来,门口穿着苏格兰裙、手持斧头的哨兵没有盘查就让我们通过,眼神带着好奇,但没有敌意。詹米像君王一样挺直背坐在马鞍上,经过某个哨兵时,他一点头,那哨兵也对他点头。我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我们是挥着停战的白旗进城的,但休战会持续多久就不知道了。我们进入博福特城堡的庭院,一样没人盘查。博福特城堡的主建筑用当地石头砌成,以城堡来说不大,但气势宏伟。比起我在南方看到的一些城堡,这里的防护并不森严,但看起来依然能抵御一定的攻击。外墙基底每隔一段距离就是宽阔的枪垛,堡内的高楼有道稳固的开口朝向庭院。

院里养了几匹小高地马,马儿把头探出木栅门嘶鸣,欢迎我们的坐骑。墙边堆了几捆刚刚才从马厩的小马身上卸下来的包裹。

詹米冷冷地看着四周,发现墙角的包裹。“洛瓦特勋爵请了几个人来和我们见面。我想应该是亲戚,至少他们一开始会很友善。”他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

他滑下马,伸手扶我下来。“他们把剑和行李留在了一起。”

有个马夫从马厩走出来招呼,双手在马裤上擦了擦,接过詹米的缰绳。

“呃,现在要做什么?”我悄声对詹米说。没看到女主人或管家出来,不像两年前到理士城堡,有爽朗可靠的菲茨吉本斯夫人出面欢迎我们。几个马夫和在马厩工作的小伙子不时偷看我们几眼,但手上的事也没停下来。还有几名仆人也是边瞄着我们,边扛着几篮待洗衣物、几包泥炭,还有城堡生活必备的各种笨重什物穿过院子。一名结实健壮的仆人提着两只五加仑的铜水壶,累得满头大汗。我看了很高兴,博福特城堡的待客之道或许有待加强,不过肯定有浴缸可以洗澡。

詹米站在庭院中央,双臂交叉,像个房地产买家在怀疑排水系统有问题。

“现在我们就是等了,外乡人。哨兵应该已经去通报,要么有人来迎接……要么没人会来。”

“希望他们赶快决定,我饿了,也想梳洗一下。”

詹米俯视我,浅浅一笑:“你是该梳洗了,你鼻子上有一块黑垢,头发里都是起绒草的刺。”他看我神情沮丧地把手伸向头发,又说:“没关系,不用拔,看起来很漂亮,像故意插上去的。”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我还是放下手,悄悄走向附近的水槽检查仪容,然后掬起冷水,看看可不可以多少清理一下。

对老西蒙来说,现在局势很微妙。我一边想,一边俯身靠近水面,检查脸部倒影上的斑点,看哪个真的是黑垢,哪个只是漂浮在水面的稻草。

一方面,詹米是斯图亚特派遣的正式使者,而洛瓦特曾承诺支持斯图亚特家族的大业,无论这承诺是真心诚意或是不实的口惠,他都有义务欢迎王子的代表,即便只是表面上客套。另一方面,这位代表却是非婚生子的后代,即使他并未声明要脱离家族,也不能算是洛瓦特的重要成员。我现在对高地家族世仇还算了解,知道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不太可能随时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