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2 天使医院(第3/9页)
“怎么样,外乡人?”詹米问。
“棒极了!”我灿烂地笑着回答,然后四肢张开倒在躺椅上。
他抬起一只眉毛,低头对我微笑。“噢,过得挺开心吧?”
“噢,詹米,能够重新帮上忙感觉真好!我擦了地板,给人喂了稀粥。安琪莉可修女不在的时候,我还成功给几个病人换了敷料,切开了几个病人的脓肿。”
“噢,不错,”他说,“除了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你记得吃饭了吗?”
“呃,其实,我忘记吃饭了,”我内疚地说,“不过呢,我也忘记想呕吐了。”似乎是想起了欠债,我的胃壁突然向内抽了一下。我用拳头按压着胸骨下方。“或许我该吃点东西了。”
“或许你该吃了。”他有点不开心地同意道,然后伸手去摇铃铛。
他看着我顺从地吃下肉饼和奶酪,听我在咀嚼的间隙热情并细致地描述天使医院和其中的病人。
“有些病房特别拥挤,两三个人睡一张床,这真糟糕,但是……你要不要吃点这个?”我突然问他,“味道很不错。”
他看着我递给他的那块糕点。“如果在我把它吞到肚子里的时候,你能够忍住不给我讲那些关于腐烂指甲的事情,那么我就吃点!”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颊稍微有些苍白,鼻孔也有些扭曲。我倒了杯酒递给他,然后又抬起我的餐盘。“你今天过得怎么样,亲爱的?”我端庄地问。
天使医院成了我的避难所。不同于宫中贵族男女的那种持续不断、叽叽喳喳的阴谋,修女和病人们的直率和单纯让人活力焕发。我也能肯定,如果不在医院放松面部肌肉,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正常,那么我的表情很快就会永远固定成矫揉造作的乏味微笑。
修女们见我做事有条有理,只会找她们要些绷带和亚麻布,于是很快就接受了我。病人们在听到我的口音、知道我的头衔后很吃惊,不过也都接受了我。社会偏见是一股强烈的力量,但是在专业技巧匮乏且需求急切时,它并无法与简单的技能抗衡。
赫德嘉嬷嬷虽然忙碌,却花了一点时间评估我。她起初并不和我说话,只是在路过时说句简单的“早上好,夫人”,但是,在我弯腰照料某个长着带状疱疹的老人时,或者在我给某个在城市贫民区频发的大火里烧伤的孩子涂抹药膏时,我经常能感到她那双精明小眼睛的重量在往我后背里钻。
她从不表现出匆忙,但她每天要走许多路,每步一码,在医院病房的灰色石板上大步走动,她那只白色的小狗布顿快速地跟在后面。
那只狗与在宫廷里深受夫人们喜欢的那种绒毛宠物狗大不相同,它看上去像是鬈毛狗和腊肠狗的杂交品种,皮毛粗糙、卷曲,流苏般的毛发在宽大腹部和弯曲的小粗腿的边缘飘动着。它的脚趾向外张开,指甲是黑色的。它跟在赫德嘉嬷嬷后面小跑,四脚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疯狂的咔嗒声,尖尖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她那摇摆着的黑色长袍。
“那是只狗吗?”第一次看见布顿紧跟在它女主人后面,从医院里面穿过时,我曾经惊讶地问过一位护理工。
他停下扫地的工作,看着那饰有羽毛的卷曲尾巴消失到下一间病房里。“呃,”他不敢肯定地说,“赫德嘉嬷嬷说它是只狗。我可不想说它不是狗。”
随着我与修女、护理工、客座医生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友好,我听到了各种关于布顿的不同看法,其中有宽容的,也有迷信的。没人知道赫德嘉嬷嬷从哪里得到的它,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它成为医院的一员已经好几年了,而且它的地位——这是赫德嘉嬷嬷的观点,也是唯一得到正式认可的观点——比那些护士修女高许多,与大多数客座医生和药商平起平坐。
有些客座医生和药商持怀疑态度,对它感到厌恶;有些则会和蔼可亲地逗它玩。有位外科医生总是把它称作——在赫德嘉嬷嬷听不见的时候——“那只可恶的老鼠”,还有一位把它称作“臭兔子”,还有位矮胖的疝带制造师很公开地把它叫作“洗碗布先生”。修女们觉得它介于吉祥物和图腾之间,而隔壁教堂里那位在来给病人送圣餐时被它咬过腿的初级牧师,则给我吐露了他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布顿是个为了邪恶的目标而伪装成狗的小恶魔。
虽然牧师的评论带有贬损的意味,但我觉得他的话或许最接近真相,因为在对布顿和赫德嘉嬷嬷观察几周后,我推断出布顿其实是赫德嘉嬷嬷的守护精灵。
她经常对它说话,而且口气并不像人们平常对狗说话那样,而是一种与同等地位的人讨论重要事情的口气。当她在某张病床边停下来时,布顿经常会跳到床上,用鼻子去蹭和闻惊慌的病人。它通常会在病人的腿上坐下来,吠叫一声,表示询问地抬头看着赫德嘉嬷嬷,同时摇着它那毛茸茸的饰有羽毛的尾巴,似乎是在询问她对它所做诊断的意见,而她也总是会给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