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之声Ⅱ(第9/13页)

“芬尼试图安慰我。她是个开心果。你知道她怎么提议的?让我们一起吓唬那些讨厌的客人。想想吧,陌生人走进院子,四处张望,这时候,一声长啸响起,我四脚着地向他冲去,芬尼赤身裸体地坐在我背上,吹响我祖父的狩猎号角!”

纳威伦边说边笑,椅子都跟着晃悠起来,白花花的牙齿在他嘴里也闪烁着开心的光芒。“芬尼,”他继续说,“和我待了一年,然后带着一大笔嫁妆回了家。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客栈主,一个鳏夫。”

“继续说,纳威伦,你的故事很吸引人。”

“你真这么觉得?”怪物用刺耳的声音问,“好吧,下一个叫瑞缪拉,是某位贫困潦倒的骑士的女儿。那骑士,来这儿的时候带着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老马,一副锈迹斑斑的长剑和盔甲,还有一屁股债。我跟你说,他就像一坨牛粪,味道也像。我敢拿我的右手打赌,瑞缪拉在他父亲参战时已经被上过了,但她太漂亮了,也没有被我吓到,哈哈,不过这不怎么奇怪,因为比起她的父亲我已经算标致了。她脾气很好,而我那时已经在重拾号角的日子里找回了一些自信。两周后瑞缪拉和我已经走得很近。她喜欢扯着我的耳朵喊‘咬死我吧,你这个怪物!’或者‘把我撕碎吧,野兽!’这类傻乎乎的话。我会突然跑到镜子前,但都是白费,杰洛特,我越看越觉得自己难以忍受。后来我越来越不想恢复原形。你想,我曾经弱不禁风,现在又高又壮。我以前总生病,爱咳嗽,鼻涕流个不停,现在却是百病不侵。还有我的牙,你想象不出我以前的牙烂成什么样子!现在呢?我能咬碎凳子腿儿。你想见识见识么?”

“不,不需要。”

“或许这样也好。”怪物干笑了两声,“我过去常为取悦女孩儿而炫耀,所以屋子已经没几张完整的椅子了。”纳威伦打了个哈欠,舌头打成一个卷。

“我说累了,杰洛特,长话短说吧。瑞缪拉之后,又来了两个女孩儿,伊尔卡和莱尼米拉。两个都让人厌倦。开始是恐惧和抗拒,一段时间后会夹杂某种同情,然后是‘咬我啊,吃掉我吧’,随后父亲们回来了,最后是一个感人的道别加上我宝库的缩减。于是我决定花更长的时间独居。当然,我早就不相信一个处女的吻可以改变我的外貌这档子鬼话了。我已经接受事实了。我甚至觉得这样挺好,没有改变的必要了。”

“真的?纳威伦?你不想变回去了?”

“真的。首先,变成这样之后,我就像马一样健康。其次,我的与众不同对女孩儿来说犹如催情剂。别笑!要知道,如果我还是人类的话,这几个女孩儿我一个都搞不定,比如说莱尼米拉吧,她可是个绝色尤物,我敢保证对画像里那家伙她不会看第二眼的。第三点,这样很安全。父亲有好多敌人,其中不少还存活于世,那些因为我糟糕的领导能力进了坟墓的手下也有亲戚。地窖里金币成堆。要不是怕我,早就有人过来抢了,哪怕是些举着草叉的农夫。”

“看起来,”杰洛特把玩着空空的高脚杯,“你很确定自己变成这样以后没有惹恼过任何人。那些父亲,那些女儿,他们的亲戚和女孩儿未来的丈夫——”

“够了,杰洛特。”纳威伦有些生气,“你说什么呢?那些父亲偷着乐呢!我告诉你,我可是相当慷慨。至于那些女孩儿?你没看见她们刚来时穿的破布裙子,她们那因为长期劳作而擦伤的小手,因为背重物而佝偻的肩膀。瑞缪拉来这两个星期后肩膀上还有筐绳勒出的印子,大腿上有她那位骑士父亲打出的伤痕。她们在这里可以挺腰抬头,像个公主,手里除了扇子不会拿其他重物,甚至连厨房在哪都不必知道。我让她们穿绸裹缎,从头到脚挂满饰品。动动手指我就能令那个锡制浴盆装满热水,那是我父亲从阿森加尔抢来送给母亲的。你能想象么,锡制浴盆啊!就算是领主,哦,不,就算国王都很难弄到一个。这个房子对她们来说就是童话里的恩赐,杰洛特,我连床铺都给她们准备好了。当然……该死的,如今处女比岩龙还稀少。但是,杰洛特,我绝没有强迫任何一个。”

“但你起先以为是有人付钱让我来杀你的。会是谁呢?”

“一个没有女儿却觊觎我地窖里财产的恶棍。”纳威伦确定地说,“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境。”

“不会是其他人?”

“不会是其他人。”

两人盯着摇曳的烛火,沉默不语。

“纳威伦,”猎魔人突然说,“你现在是一个人住么?”

“猎魔人,”怪物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应该扭断你的脖子,然后把你扔到台阶下。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把我当傻瓜。我看到你耳朵竖起来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你晓得我不是一个人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