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色小国王婴神丹·特特 第六章 龟背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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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吧,请接受我的恳求,好好看看吧,这是美国所剩无几的最美丽的风景地之一。

我将带你去观赏缅因州西部的一条乡村土路,沿着山脊的曲线,周围树木繁盛极了,小路的南北两端与七号街汇合,并各自延伸了两英里左右。就在这条山脊以西,有一片深绿色的波光摇曳,如同珠宝挂坠般点缀在这片风景中。就在山下——有如挂坠中的宝石——便是奇嘉湖。和所有山区湖泊一样,奇嘉湖在一日之内就有五六种不同的景致,因为此处的气候太有戏剧性了;你可以说这样多变的天气大抵是疯了、而又精准无比。当地人会非常高兴地告诉你:在地球上的这个区域,八月天也会飘雪(应该是在一九四八年),还有一次下雪天竟然巧合了荣耀的国庆日(一九五九年)。他们还会更加兴致勃勃地告诉你:在一九七一年一月,有一场厉害的龙卷风冲上奇嘉湖冰封的湖面,吸起纷飞雪花,制造了一场急旋而上的迷你大风雪,风柱里还卷着一枚噼啪作响的闪雷。实在很难想象这种狂暴的气候吧,但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尽可以去找盖瑞·巴克;他保留着好多照片可以证明此事。

今天,湖底的颜色比往日里更深黑几分,倒是有点儿不同寻常,不仅反照出天边聚拢一团的雷暴云,也强化了它们所携带的气氛。空中的云层里时不时有几条闪电撕裂出明亮的刺痕,同时,如黑曜石玻璃般的湖水里也有一条条的银光闪动着碎影。乌云密集的天空里,隆隆的雷声从西到东地滚动着,像是天上有许多石轱辘的马车疾驶下来。周围的松柏、橡树、白桦,所有的树木都纹丝不动,整个世界仿佛屏气凝神,悄无声息。所有的影子都消失了。连鸟都保持寂静。天空中似乎又有一辆巨型车马庄严地隆隆而过,在它发出的诸如“醒吧——听啊!”这样的低吼中,我们听到了汽车引擎声。不消一会儿,约翰·卡伦那辆风尘仆仆的福特牌银河系老轿车就将出现,埃蒂·迪恩焦虑不堪的脸孔则出现在方向盘后面,车前灯照亮了过早聚拢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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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蒂开了口,问罗兰他们还要走多远,其实,他显然是知道的。有一块路牌用粗黑体的“1”标明了龟背大道的南端,在他们左边有通向湖边的车道,每一条车道口都有同样的指示牌,以数字依次排列下去。他们不经意地看了看从树叶间露出的湖面,但还看不到房舍,因为所有房子都聚集在斜坡下,现在还不在视野内。埃蒂大口呼吸着,简直像是在品尝新鲜的空气以及车辆的废气,还连连拍弄后脖颈的头发,想确保根根头发都能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明明知道这样做不会缓解紧张。他始终感到一股迷惑人心的振奋,那兴奋刺激了太阳神经丛,如同加压的电流,并以腹部为中心向全身蔓延,但这并不是因为他兴奋而紧张。当然,是因为暴风雨;他刚好是能以神经感知暴风雨即将袭来的那类人。但从来没有哪次暴风雨的前兆像现在这般强烈。

不只是暴风雨那么简单,你很清楚这一点。

不,当然不是。但他也萌生了另外的念头:最好那些狂野的高压闪电能激活他和苏珊娜之间的联络,随便以怎样的方式都好。意念连接的信号时有时无,就像是夜晚听收音机里来自遥远国度的声音,但自从他们遇到了

(罗德里克之子,已被损弃、已迷途的你)

伽凡的谢纹,信号就变得稍微强一点。他猜想,因为整个缅因州是稀薄地带,因而和别的世界更接近。他们的卡-泰特也在彼此靠拢,又将团聚。因为杰克和苏珊娜在一起,并且此时两人都似乎很安全,在他们和追兵之间有一扇坚实的门。不过,前路等待他俩的还有别的事儿——甚至苏珊娜也不想谈论那件事儿,或许也没办法讲清楚。即便如此,埃蒂还是感知到了她对那件事的极度恐惧,她是那么害怕那东西会回来,他认为自己能猜到原因:米阿的婴孩。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曾经是苏珊娜的孩子,但其中的纠葛和过渡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会恐惧刚出生的婴儿呢?埃蒂不明白,但他能确定的是:如果她害怕,就必定有充足的理由。

他们经过了一块标明“芬恩11”的牌子,又过了一块“以色列12”的牌子。沿着蜿蜒的小路又转了个小弯,埃蒂突然踩了刹车,轿车遏制着前冲的惯性急停下来。停在“贝克哈特13”号牌子下的福特牌敞篷小货车分外眼熟,那个若无其事地靠在生锈的车前横档上的男人则更眼熟,他下身着翻裤边的牛仔裤,上身一件格子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纽扣一路系到顶,死掐着刮得干干净净的双下巴。他还戴了一顶波士顿红袜队的棒球帽,帽檐稍微倾向一边,一副“伙计,我早就瞄到你啦”的表情。他叼着个烟斗,青蓝色的烟气幽幽升腾,在暴风雨到来前的凝滞空气中像是悬吊在空中的蓝线,围绕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好脾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