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弱智(第5/13页)

他知道,没错。但是除了卡拉·布林·斯特吉斯的男人,谁会纠正这个错误呢?在这些地区,当然没有执政当局,甚至连治安官也没有,无论什么级别的。他们只能靠自己。即使早前,当内领地闪烁着光明和秩序时,他们在这里也没看到一星半点那种光明生活的迹象。这里是边界地带,而这里的生活总是很奇怪。后来狼群开始出现,生活变得越发怪异。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经历了多少个世代?逖安不知道,但他觉得一切并没有开始得比他能意识得到的时间更早。狼群开始袭击边界的村庄时祖父还小,当然——祖父自己的同胞兄弟被掳走时,他们俩正坐在土堆里玩纸牌。“他们抓走他是因为他离泥堆更近,”祖父告诉他们(很多次了)。“如果那天先走出房子的是我,如果我离泥堆更近,他们抓走的就会是我,感谢上帝!”然后他会亲吻老神父给他的木头十字架,把它朝天高举,并呵呵笑着。

然而祖父自己的祖父告诉过他,在自己的年代——那是五个或者甚至可能是六个年代以前了,如果逖安计算正确的话——并没有狼群骑着灰马从雷劈浩荡而出。有一次,逖安曾问过老人,那时候除了少数婴儿大部分孩子都是双胞胎吗?有没有哪个老人说起过?祖父思考了很久,然后摇摇头。没有,他不记得祖先们曾说起过,不管以何种方式。

扎丽亚焦虑地看着他。“我看你现在不适合想那种事情,你刚在那块坚硬的土地里待了一上午。”

“我的想法无法改变他们何时来,或带走谁。”逖安说。

“你不会做蠢事,逖,对吗?独自干傻事?”

“决不。”他说。

决不犹豫。他已经开始设计方案,她想,心中也燃起一丝渺茫的希望。毫无疑问,逖安根本对付不了狼群——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可是他绝不愚蠢。在一个大多数男人只想着下一期耕种(或者在星期六晚上寻欢作乐)的农庄里,逖安确实是个异类。他能写自己的名字,他能写“我爱你扎丽”等字句(而且就是这些字赢得了她的心,尽管她认不出写在尘土上的那些字迹),他会把数字加起来而且可以把加出来的大数字还原成小数字,他说这更不容易。有可能……?

她的一部分不愿意再想下去了。然而,当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思转到赫达和赫顿,利阿和利曼身上时,她的另一部分又想有所期待。“那么要怎样?”

“我准备召集一次全镇集会。我会发送羽毛。”

“他们会来吗?”

“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时,卡拉的每个男人都会来。我们会详细讨论。也许这次他们想要反抗。也许他们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斗争。”

在他们身后,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说:“你这个愚蠢的屠夫。”

逖安和扎丽亚转过身,手牵着手,注视着老人。屠夫是个严厉的用词,不过逖安断定老人看他们——他——的神情是和善的。

“为什么那么说,祖父?”他问。

“男人们参加了你计划的会议会发疯的,然后烧掉半个村庄,如果他们喝醉的话,”老人说。“清醒的男人——”他摇摇头。“永远不会为你所动。”

“我想这次你可能错了,祖父,”逖安说,扎丽亚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钳住了她的心。然而埋藏在其中,温热的,是那份希望。

3

如果他至少提前一晚上发出通知,大家的牢骚也会少些,可是逖安没有那么做。哪怕是一个休耕无事的夜晚对他们来说也是种奢侈。当他让赫顿和赫达送出羽毛时,他们的确来了。他早知道他们会来。

卡拉的集会厅位于村子大街的尽头,比图克的百货店再远些,在亭子镇的斜对面,镇子在夏末这会儿是灰尘弥漫、黯淡无光。很快,镇子上的女人们就会开始把它装扮一新,迎接丰收,不过在卡拉他们很少庆祝收割夜。当然,孩子们总是喜欢看双手涂成红色的稻草人被扔进火堆里,还有大胆的家伙们在夜晚开始降临时,会偷吻他们心爱的姑娘,但仅此而已。在中世界和内世界,穿花里胡哨的衣服和欢宴庆祝都可以,然而这里不行。在这里,他们还有比收割节集市更严肃的事情要考虑。

就像狼群这样的事情。

有些男人——来自富有的西部农庄和南部的三个农场——骑马而来。罗金B的艾森哈特甚至带着步枪,斜挂着十字形的弹药带。(逖安·扎佛兹怀疑这些子弹能有什么用,或者那支古老的步枪是否好使,尽管有些能用的。)曼尼族的一行人蜷缩在一辆巴克马车里,由两匹变种的阉马驮着,一匹长着三只眼睛,另一匹背上有一块粉红的肉像标杆一样戳出来。大多数卡拉的男人骑着驴子或毛驴而来,身穿白色的裤子和彩色的长衫。他们走进集会厅时,用长满老茧的拇指把挂着绳子的脏宽边帽推到背后,不自在地相互对望。长凳是纯松树做的。没有女人和任何弱智人,这些男人连九十张长凳中的三十张都没坐满。有些交谈,但全无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