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溯源(第2/17页)

宇文公子闻声从卧房里出来,身上穿着里衣,只披了一件外袍,显得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他皱着眉头走到院门口,看了看地上的看门人,沉声说:“安先生,你我话不投机,一拍两散也就罢了,何苦拿我的下人出气?他可没有得罪你。”

“他不过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而已,”安星眠冷笑一声,“宇文公子,我和我的朋友诚心诚意前来与你结识,结果你一听到我们的身份就把我们看低一等,真是让人大失所望。不错,我是个长门僧,刚刚才被皇帝勉强放过一马的长门僧,那又怎么样?她是个尸舞者,脏了你的眼睛了吗?”

人群哗然。长门僧前几个月里的悲惨遭遇,人们大抵都听说过,而尸舞者更是极富神秘色彩和恐怖意味的存在。现在竟然有一个长门僧和一个尸舞者同时出现,的确足够让人诧异的。而这两个人一出现就是和鼎鼎大名的宇文公子吵架,这就更加离奇了。

宇文公子叹了口气:“安先生,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向我提出的要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还是走吧。”

安星眠哼了一声,招呼雪怀青准备离开。他天性不喜欢和人做口头上的争执口角,更加不喜欢骂人,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足够耗费心力了。但雪怀青走出两步后,却忽然停了下来,冷冰冰地望着宇文公子,那目光之凌厉冷酷,令围观者都不寒而栗。

“宇文公子,你的躯体材质很好,”她淡淡地说,“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让你成为我的尸仆。”

人群默然。凡是对尸舞者稍微有点认识的,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两人离开时,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似乎稍微靠近雪怀青都可能带来危险。

“你真行,”安星眠悄悄说,“比我还会演戏呢。”

“尸舞者也是人。”雪怀青轻松地回应。

两人另外找了一家渔民开的小客栈,各自安歇。第二天一早,他们按照之前纸条上所说,来到江边,装作游览江上风光,踏上了一条船头挂着一张破渔网的乌篷船。船很快开行,来到江中,两人这才进入船舱,船舱里一股浓重的鱼腥气,一个用黑布蒙面的女子正坐在黑暗中。这就是宇文公子最重要的一个斥候,除了宇文公子本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曾经见过她的真面目。

“两位,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我更加不认识别的什么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女斥候的声音低沉喑哑,几乎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我明白,你什么人都不认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安星眠回答说。

“很好,我们直入正题吧,”女斥候说,“当天送入天启城的高僧法身离奇自焚,烧完后掉出一个金属牌,这一点你们已经听说过了吧?”

“是的,而且我们还知道,那位被请去翻译金属牌上古河洛文字的学者在宫里暴病身死,于是只剩下皇帝一个人知道牌子上究竟写了画了些什么。”安星眠说。

“那个金属牌上,并没有讲明什么具体的事件,而是刻了一幅地图和一些指引路标。”女斥候说。

“地图?和什么有关的地图?”安星眠并没有惊讶。在此之前,他已经隐隐想到了,一块小小的金属牌很难承载过多的信息,或许那上面有的只是一种指引,引向某个不祥的未知。

“没有人知道金属牌上的地图和什么有关,但就在那位学者暴毙的第二天,皇帝也病了,在连续十多天的时间里都没有上朝,留给人们各种猜测的空间。”女斥候说。

“皇帝微服出宫了,”雪怀青插口说,“他去了金属牌上所指示的地点。”

女斥候赞许地点点头:“这位姑娘猜得不错。皇帝生病了,文武百官大抵只是关切挂念,但却有某些人,猜到皇帝突然生病绝非偶然,于是冒险派人追查皇帝的行踪,果然发现他已经出宫了。”

安星眠和雪怀青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个“某些人”必然就是心中颇不安分的宇文公子,而被派去追查的人,多半就是眼前这个女斥候了。

女斥候接着说:“那个人一路追踪,终于赶上了皇帝,他发现皇帝带了几十名金吾卫,化装成一支商队,押着一些临时采买的货物,离开天启城一路向西,最终进入了宛州和中州交界的黯岚山。”

安星眠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雷州云州殇州之类的地方,不算太远。”黯岚山西北连通古戈壁,东南接壤雷眼山脉,如同一柄匕首一样横插在楚唐平原和帝都盆地之间,因为终年云雾笼罩而得名,从云中城赶过去不算远。

雪怀青皱起眉头:“看来他一定在黯岚山找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