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昂被他捏得呓语了一声,嘴里咕噜听不清说什么,倒是浓重的酒气萦绕在鼻间。

裴之远静静地看着小屁孩的脸,与记忆中那张青涩而天真的笑颜慢慢重合在一起。沉浸在回忆中,素来爱干净的男人一时竟不觉得身边酒臭哄哄,连嫌弃也没生出半点。只将林昂的脑袋摆正一些,让他别硌着自己的脸,随后视线无意识地略过窗台。

也就在那一瞬,裴之远脑子里留存久远的记忆突然被牵扯而出,他想起小时候林昂说过的一个藏钥匙的办法。

就在大门一侧的窗户里,窗台底下钉一颗钉子,将钥匙挂在上面。林昂以前总是这么做,因为到处乱跑又没有收拾,怕将钥匙丢了回来挨骂不说,可能连家门都进不了。

所以每次都把钥匙挂在窗户底下,也不会将窗户关死,老房子有防护栏,只能伸手不能伸脑袋,又在视线死角,就算特意往里面偷窥也看不到。除非自家人,外人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裴之远拖着林昂去推窗户,果然是松动的,他伸手进去摸了一下,钉子上果然挂着一串钥匙。

好小子,几十年的习惯都没有变。

拿了钥匙开门进屋,熟门熟路地将人抱到卧室去,将人脱了鞋袜换了衣裳,拿毛巾擦了脸和手脚,再往被子里一塞。

“远哥……”那人窝在被子里,却还伸出一只手,拉着裴之远的衬衣下摆。

裴之远看过去,只见那人眼神迷离,似醒非醒,脸被酒气熏得绯红,像极了电影里勾引恩客的妓子。

“这么晚了,远哥就别走了,我们一起睡。”林昂拍拍身边的床铺,“床很大,够睡了。”

裴之远犹疑了片刻,终究没能执拗过内心,轻轻握了一下林昂的手,“好,等我去洗漱。”

他在林昂的衣柜里找了一套宽松的睡衣,到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才想起,那不是以前他留在这里的么。虽然身形比以前厚实多了,但到底是他的尺寸,穿起来也勉强合适。

窝进林昂的床上,空调开在适宜的温度,裴之远帮林昂的手机充上电,设置好闹钟时间,这才任凭自己睡意袭来,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闹钟响起,不是平日里的作息习惯,裴之远略微有一两秒钟的迷茫,随后眼神趋于清醒,想起身旁还躺了一个人,连忙去看林昂醒了没。

好在林昂困得很,扭动身体翻了一下,并未惊醒。裴之远心里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在不惊动林昂的情况下离开,今天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由不得在这里赖床。

可刚探起上半身,林昂又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一只腿还不规矩地挥了过来,直接架在了裴之远的身上。

“小昂。”轻唤一声,对方没有反应。

裴之远再轻轻推了一下对方,林昂嗯了一下,还是没有醒转的样子。打小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属猪的,睡起来雷打不动,在耳边敲锣打鼓可能会有一点反应,如今看来真是一点没变。

他小心翼翼将林昂的腿从自己身上挪开,再起身,从衣柜里找了一套从前穿的衣服,样式很旧了,不过却整理妥帖,像是新的一样。

套上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昂,“我走了。”

声音很轻,林昂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裴之远没有细听,掩好卧室门,又关好大门,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静静地离开了。

下午两点,一阵吵闹的震动声将林昂从睡梦中惊醒,他不想醒,可震动一直不停,凭感觉应该是来电而不是闹钟。

他眯缝着眼,循着声音摸到手机,拿过来一看,疯狗?

半天没想明白这个人是谁,可看手机号码很有些眼熟啊,于是林昂接通了。

大约是没清醒的缘故,他张口就是一声,“喂,疯狗?”

对面静默了几秒钟,又或许长达一分钟之久,林昂懒洋洋地在被窝里蠕动了一下,依旧没醒过神来。

只觉得床铺陌生,好像不是自己常睡的那一张,他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又看看室内各处,总算捋清楚了思绪,这是在外公家的老房子。

昨天他碰到了几年未见的裴之远,两人一起喝酒撸串到凌晨,后来是裴之远送他回来的,他还差点儿吐对方一身。

那远哥呢?林昂摸了一把额头的碎发,迷糊中想起裴之远昨晚似乎在他家停留了许久,还拿冰块帮他敷了伤口。

“叫谁疯狗呢,你是不是疯了?”暴躁而恶劣的声音震得天花板都快塌了,林昂突然浑身一激灵。

我勒个去,这是大魔王的声音啊,他什么时候改的备注,完蛋了完蛋了!

林昂心里发虚,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

“那什么那,你在哪儿呢?昨晚上跟你打电话不接,后来还关机,去你家里也不见人影。”林沉锋气得半死,“我差点儿报警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