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铜雀春深(第4/6页)

从怀中取出一个五角黑铜镜,玄光滚滚,穿过云雾,往那山壁遥遥照去,过不片刻,那山崖上突然隐隐浮现出一道紫金色的曲线,折转朝下,徐徐延伸。

晏紫苏笑道:“这宝贝倒是不错,从北海任无肠那里偷来的吧,我正好少一梳妆镜,就当是送给姐姐的嫁妆吧。”一把将那铜镜抢过,提着他横空飞掠,朝那山崖冲去。

御风之狼心疼不已,干笑几声,道:“晏国主倾国倾城,羞花闭月,还要镜子做什么?”

心底却大骂不止:“臭娘皮,这镜子是照死人的,你抢着去见鬼么?”

沿着山崖上映照出的紫金光线,三人冲入云雾,折转疾冲,约摸冲落了两百余丈,那道金光戛然而止,想是已到了秘道的尽头。

蚩尤凌空凝立,拔出苗刀,毕集周身真气,一记“神木刀诀”中的“千根裂”,朝着山壁迎风怒斩。

“噗”的一声轻响,青光爆闪,苗刀破壁而入。狂猛强霸的碧木真气霎时间如万千根须蔓延扩散,抵达山石十丈深处,接着又听“咯啦啦”一阵轻响,崖壁陡然迸裂开无数细长的裂缝。

蚩尤猛地将苗刀往外一抽,裂石迸飞如雨,现出一个半丈来宽,一丈来高的甬洞来。

烟尘弥漫,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缥缈似流云,疏淡如晓月。

蚩尤、晏紫苏心下大喜。听这箫声,当是姑射仙子无疑。当下牵手跃入,屏息凝神,朝那黑暗幽深处走去。御风之狼只得尾随其后。

甬道前方突然亮起蒙蒙红光,摇曳不定,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铁门重重关上,接着又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夹杂着一阵混沌不清的话语。

蚩尤握刀大步在前,绽放青光眼,凝神扫探。那甬洞尽头似是一个极为狭窄的羊肠秘道。

他这一刀劈入,力量拿捏得果然妙到极处,恰好贯通十丈石壁,却又未将那秘道震塌。

秘道自上而下,蜿蜒盘旋,那迷蒙的火光便是传自下方。三人沿着倾斜陡峭的石阶无声无息地折转向下。

绕了半圈,便已到底,前方是一个玄冰铁门,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混金铁锁,粗逾婴臂,即使锋利如苗刀,也难以斩断。

御风之狼从怀中取出一根青铁丝,小心翼翼地插入那锁孔,轻轻鼓捣了片刻,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铁锁霍然打开,转头得意地横了二人一眼,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走道平直宽敞,可供六人并肩而行。前方火光越来越亮,说话声也渐渐清晰,似是几个禁卫在谈论今日的百花大会,时而爆出一阵阵笑声,但那洞箫声却再也听不见了。

转过一个弯,眼前陡然一亮,赫然是一个极为高阔的殿堂,灯火通明,雕梁画柱,石壁上镶嵌着许多夜明珠,还悬挂了各种凶兽的毛皮,不像是阴森地牢,倒像是富丽地宫。

正前方,十余名表衣铁甲的禁卫,低声谈笑,瞥见三人昂首走入,脸色顿时大变,纷纷拔刀喝道:“站住!青帝禁宫,岂容你们擅闯……”

话音未落,蚩尤已如狂飙疾进,苗刀飞舞,碧光如恕潮汹涌,“叮当”连声,惨叫不绝,鲜血冲天喷溅。

几颗人头滴溜溜地盘旋飞转,滚落到御风之狼脚下,双目犹自圆睁,满是惊怖骇怒。仅此一合,众禁卫连刀还来不及拔出,便已身首异处。

御风之狼目瞪口呆,脸色发白,想不到相别不过一年半,这疤脸少年修为精进如斯,狠辣若此!

蚩尤郁气稍平,哼了一声,大步走到殿堂厢门前,左掌一拍,轰然将铜门震开。

红烛摇曳,囍字灼灼,两个盛妆红衣的新娘正端坐在龙床上,半揭头巾,美貌容光交相辉映。

左面那新娘脸似桃花,春波妖娆,嘴角似笑非笑,见所未见;右面那新娘柳眉轻蹙,凤眼斜挑,惊怒交集地盯着他,赫然正是一年多前在日华城遇见过的若草花!

蚩尤心下一沉,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闯入了句芒今夜的洞房!

※※※

烛光如豆,蜡泪长流。

姑射仙子静静地坐在斗室之中,四壁逼仄,像是被长埋在地底墓中。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除了石壁上自己的影子,随着烛光微微跳跃。

这光景多么熟悉啊,她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师父也常让她独坐山洞,与世隔绝。想起第一次坐在那寒冷漆黑的石洞里,自己曾是那么害怕,哭得那么伤心。想起那时师父说,孩子,要想成为大荒圣女,就要心如磐石,忍受孤独,再不流一颗眼泪。而那时,她不过是六岁大的孩子。

想起每年三月的时候,春风吹过姑射山,杜鹃鸟彻夜的啼叫,树枝仿佛一夜之间全都绿了。清晨打开窗子,那醉人的花香总让她在煦暖的阳光里,莫名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