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娲花与阴阳草(第6/6页)

“从那天起,我就多了一个玩伴,终日陪着他戏耍。他仿佛能听的懂我说的话。当我高兴的时候,他就跟着我咯咯直笑;当我难过的时候,他就将我揽在怀里,嘟着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喜欢让我缠着他,将头枕在我的肚子上。”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声音变得说不出的温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样和他一起长大。偌大的鲲鱼腹里,除了龙妃,就只有我和他了,彼此朝夕相处,相依为命,仿佛成了一家人。”

“他像是我淘气的弟弟、知心的朋友,有时候又像是体贴的哥哥。他才六岁,却已经狡黠得像个大人,就算是做错了事,也能甜言蜜语,哄得龙妃转嗔为笑。唉,看见他那可爱的笑脸,又有谁能发得起火呢?那时我常常想,将来他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儿。”

“又过了不久,他爹终于找来了,我从来没见过龙妃那般喜悦,也从来没经历过那么激烈的大战。水伯死了,广成子死了,那个上古的蛇巫也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回了人身。”

“我一直忘不了他初次看见我变成人形时的眼神,惊讶、欢喜、好奇,又带着几分羞涩,似乎没想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螣蛇,竟然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他的小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再靠近我,和我说话。我也觉得说不出的羞臊与尴尬。”

“我们乘着鲲鱼,在漆黑无边的天幕下破浪前行,极光流舞,景色美得让人窒息。好几回,他悄悄地从眼角瞥望我,视线交接,又立刻躲闪开去。一夜之间,我突然长大了,而他还是那个六岁的孩子。我和他相隔不过几尺,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生疏起来。”

“后来,他爹平定了四海,成了至尊无上的黄帝,住在轩辕山上,龙妃却不愿搬入轩辕宫,和他一起住在山下的忘忧谷里。”

“我回到了大哥身边,成为了蛇国公主,锦衣玉食,身边有了无数的人服侍,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还不如在鲲腹时快乐。”

“嫘母颁了天子令,废五族,要立十二国,接着又颁布了新田令、平等令、长老令,天下又乱起来了。烽火燎原,陆陆续续打了六年的仗。大哥率全族将士,跟随黄帝平叛,我心里始终惦念着那调皮可爱的男孩儿,就像牵挂着无法割舍的亲人,每次听到叛军围攻昆仑,总是担心害怕。”

“终于,我找了个机会,偷偷地跑到西荒。那时正值初春,冰川融化,雪水汇成大河,在峡谷汹涌奔流,两岸开满了红霞一样的花,蜜蜂飞舞。我正弯腰采撷,吸饮花蜜,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身后。”

“只听有人吟诵道:‘江花不如人面红,冰雪尤逊一段香。花蜜芳泽两相渡,不知蜂儿为谁忙?’我回头望去,看见一个俊秀少年坐在树上,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打量着我。”

“我见他乳臭未干,便如此轻佻浮脱,心下着恼,甩手一鞭朝他头上劈去。不想他动作奇快,只一刹那变晃到了我的身边,托起我的下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叹道:‘好甜。我要是蜜蜂,一定只采这里。’”

“我从没被男子如此轻薄,羞怒交集,又一巴掌往他脸上拍去,谁知他这次却不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颊肿得老高,抚着脸笑嘻嘻地说:‘这么痛,看来不是在做梦。好姐姐,不如再赏我一口花蜜,以疗我相思之苦。’又闪电似的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

说到此处,她双颊酡红如醉,更添了几分娇媚,低声说:“我第一次遇见这样涎皮赖脸的家伙,气得简直要炸开来了,可是任我如何全力猛攻,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开去,一边闪避,一边还摇头晃脑地吟诵:‘枕边风过耳,梦里人依旧。何当剪红烛,共把青梅嗅?’”

我听到这里,心里更加怒火如烧。

鲸鱼长鸣,水柱高高地喷起,雨水似的洒落而下,被阳光透照,闪烁着一圈圈七彩光环,晕染在她的眉梢眼角。

她沉浸在回忆里,丝毫没有注意我的神情,眼波迷离,低声说:“那时我恼恨已极,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丝毫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凄寒诡异,他脸色一变,笑着说:‘姐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冲天飞起,很快便翻过冰崖,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