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玄婴老祖(第5/6页)



  下方数百丈处,是滚滚如沸的湛蓝水面,纵横各数百丈。无数的气泡一串串翻涌冲破,掀卷怒浪,蒸腾为雾。

  中央长着一株巨大的榕树,高约百丈,枝繁叶茂,被狂风刮卷,须叶乱舞,喷薄出万千簇青紫色的烈焰。相隔这么远,热浪仍汹汹扑面,刺得我难以睁眼。

  在那枝叶繁密、怒火喷舞的榕树顶端,急速飞旋着一个黄铜药鼎,内刻太极图案,药丸乱滚;鼎下则逆向急旋着一个白金八角炉。

  铜鼎、金炉的环耳各扣着八股粗如婴臂的混金锁链,遥遥锁钉在四周的崖壁上,绞旋到了极处,便双双反向抛弹、旋转,激撞起更加猛烈的火光。

  这些倒还罢了,最诡异的,是在那白金八角炉内,竟坐着一个不到六岁大的男童,双腕、双踝全缠锁着混金铜链,脖子上戴着玄冰铁枷,双肩琵琶骨还被两条铁钩穿过,浑身火焰窜舞,不断地发出凄烈而黯哑的惨呼。

  我见过的酷刑不可胜数,更曾亲手折磨仇敌,极尽残忍,但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凌虐一个孩童,惊骇之余,心中油然生出同情与愤怒。于是毕集真气,急冲而下,挥出一记气刀,奋力猛劈在金炉的混金锁链上。

  只听「当」地一声剧震,火光爆舞,我竟被气浪反抛出几十丈远,半身几乎全都酥痹了,那混金锁链却巍然不动。

  炉内的火焰熊熊高窜,那男童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但任凭炉火如何狂猛,身上却似毫发无伤。

  我又惊又奇,问他是什么人,被谁锁在这金炉之中。他却避而不答,喘着气反问我是谁,究竟有没有能耐砍断锁链,将他救出;如果没有,就快快叫别人前来相助。

  我被他激得怒气上冲,哈哈大笑:「如果连这几条铜链也斩不断,我共工又何以配称乔家男儿!」毕集浑身真气,又是接连几记气刀挥斩在铜链上。非但没能劈开分毫,反倒震得自己虎口迸裂,气血翻涌。

  「你姓乔?」那男童止住惨叫,斜长双眼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连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这几记气刀是谁教你的?你祖上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神态老气横秋,和浑圆白嫩的脸容极不相称,我隐隐中虽觉得这男童很不寻常,当时却未曾多想,傲然道:「这气刀是我姥姥独门所创,就算告诉你,你这小娃儿又知道什么?」

  「是了,蚩尤!」那男童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蚩尤和冰夷的儿子!你的姥姥是乌丝兰玛!」

  我心中惊疑更甚,大荒中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在彩云军将士面前,我也只自称共工,想不到这乳臭未干的六龄小儿不但知晓我娘和姥姥的名讳,还知道我隐秘的身世,顿时生起杀机,喝道:「小娃儿,你到底是谁?」

  「小娃儿?你叫我小娃儿?」那男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喘着气,咳嗽道,「我是你姥姥的老朋友了。我叫……我叫『玄婴老祖』,你姥姥没有告诉过你么?」

  我反复追想,从未听说大荒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他见我将信将疑,又说:「嘿嘿,我退隐江湖已近六十年,又被困在这里十五年,你不认得我原也正常。但我对你姥姥、你娘、你舅舅,还有你爹的事情,全都了如指掌。」

  烈火狂舞,烧得金炉灿灿闪光,他坐在其中,周身彤红,双眼也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一口气说了许多关于姥姥和我娘的往事,其中一些我曾听姥姥说过,另一些虽然闻所未闻,却也不象他信口胡编。

  更何况这榕树火焰极为狂猛,如果他不是水族前辈,受这等折磨炼烤,早就化成了灰烬,又怎会寸肤无伤?对他不由又相信了几分。

  男童叹了口气,说:「我和你姥姥相识几十年,是惺惺相惜的老朋友,她于我有莫大恩德。可惜当年我中了公孙轩辕那小贼的计,被他锁在这炉鼎之中,饱受折磨,不得挣脱。否则我又岂能坐视那小贼害死你爹和舅舅,侵凌北海,篡夺五族河山?」

  顿了顿,双眼炯炯地盯着我,笑道:「你姥姥刚韧睿智,是天下第一等女中豪杰,除了她,大荒中再也没人有能耐和公孙小贼抗衡了。她现在境况如何?过得还好么?」

  「她……她……」我鼻头一酸,热泪竟忍不住夺眶涌出,哽咽不成声,「她已经死了!」

  「什么?」玄婴老祖脸色骤变,说不出的古怪,分不清是惊愕、失望、伤心,还是愤怒,喃喃道,「她也死了!她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