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董展初回头看了看身后,道:“父亲,您看不到它。这是一只隐形的鬼,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鬼。”

“不可能!”董知府道,“没有鬼怪可以闯入董府而不显形的!”

怪声嘻嘻笑道:“我便是进来了,日日跟在你们的身边,你如何说?”

董展初气急败坏道:“全是你这只鬼,指引我找来什么印仙人,最终害得我父子命之将丧!”

怪声冷笑了起来:“董展初,你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时,终是放弃了隐儿的命了。”

董展初道:“放弃便放弃,我只要有命在,不愁将来再有儿子。”

“你还想有儿子?”怪声大笑起来,“试问哪个孩子瞎了眼还敢投胎这以子换命的歹毒人家?”

董展初浑身哆嗦着,气喘吁吁地原地团团转着圈,浑浊目光投向虚空,哑声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那怪声突然变了腔调,换成一付妩媚的女声:“相公,分别数月,你就认不出奴家来了吗?”

董展初猛地站住了,董知府也是神色大变。

董展初的声音饱含着恐惧:“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死了。”

“是啊,我已经死了。”声音说,“是相公你,在荒野之中,亲手用绳子将我勒死,掩埋在泥土里的。我当然是死了。不死,怎么能变成索命的鬼呢?呵呵呵……你们两个,很快也要变成鬼了。只要你们七月十五子夜前找不到隐儿,妖树就会枯朽,你们两个,也就该去往地府领罪了。你们二人的罪状,只那些遇害婴孩的名单,就不知要写多少页纸。地府的执笔官,可要受累了。”女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刺耳。

荷花池边。青印看着玉兰,问道:“玉兰,与董展初相处了这几日,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玉兰逗弄着腿上的隐儿,含羞微笑道:“是个清雅脱俗的书生呀。”

青印道:“是如今是个清雅书生,还是过去是个清雅书生?”

玉兰不解地道:“书生还是那个书生,分什么过去未来?”

青印:“人是会变的。再者说,即使是百年前那个清雅的书生,也仅是你短暂时间里简单的印象。人的本性是最复杂的,想认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很难。”

玉兰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迷惑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听不懂哎……对了,忘记告诉你,”她的嘴角抿出一弧甜美的笑,“我与书生相认了。”

“相认了?”

“嗯,我告诉他说,其实我是百年前佑都小院中的那棵伴他读书的玉兰树。他听了以后,又是吃惊,又是欣喜呢,还说怪不得总是觉得有熟悉感,仿佛是前世便认识的。”说到这里,眉眼含羞,喜不自禁的模样。

青印却觉得心头一片凉意。看样子,这两个人已表明心迹,两心相许了。她刚刚正在准备告诉玉兰,董展初其实是个畏缩自私的小人,让她对此人断了这份心意。此时,却觉得难以开口了。

难开口也要说。此时不让她断绝心念,之后只能遭受更深的伤害。正要张口,却见陌途回来了。

陌途道:“清楚了。董知府是被某个魔主役使,附身于妖树,专吸七月十五生辰的婴儿精血,结一种异果,献给那个主子。那妖树的阴邪之气,能影响方圆百里的水土。董府中的那些鼠精,想来不是修炼成精的,而是普通老鼠在邪气浸染下成精的,因此无半分灵性,完全受人奴役。

在妖树的作用下,焦州每年都会出生一个七月十五子夜生辰的婴儿供它备用。董展初的长生也是来自这些早夭婴儿的阳寿。现在遭了报应,自己的儿子居然被选中。”

青印听得惊心,道:“如此作孽的妖物,绝不能袖手旁观了。”

陌途道:“想要了结此事很简单,趁现在妖树伤后虚弱,灭了妖树,董家父子即刻便会死去,也不会有人来要隐儿的命了。现在雾障散去,我不便动用法力,你却可以。只需对着那树来一羽箭,一切便了结了。”

玉兰在一旁听到,惊呼一声:“不要啊!”

青印正色道:“玉兰,方才陌途说的你都听到了。董展初不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书生,是靠杀害婴儿,窃取阳寿苟活的怪物。这等下作东西,你还舍不下吗?”

玉兰用力摇头:“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再者说,他对隐儿父子情深,一直想救隐儿,是我亲眼所见,他绝不会害隐儿。”

陌途冷笑道:“不害隐儿,是建立在不伤及他自己的性命的前提之上的。现如今,这惜命小人已知道若是不舍弃隐儿,自己便会老死,你且看他会如何做。”

心上人被如此指摘,玉兰勃然大怒:“看就看!如何?”

陌途气得胡须一竖,就想上前教训这只不知好歹的小树妖。玉兰也抛下对他的一贯畏惧,玉足一抬,居然想上前踢他一脚。青印急忙拦腰抱起黑猫按在怀中,两方安抚:“不要闹不要闹!……”